落水嫣娘第6部分阅读(1/2)

低低一笑。

“好个许嬷嬷!整件事经你一说,你家小姐倒成了委屈求全的贤淑女子。可惜,我一个字都不信。”他笑意一收。

“不信我也没法子。”许嬷嬷扬起脸微带怒气道“我家小姐确是大好人一个!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们白家,忍气吞声让别的女人占了自己丈夫八个月,结果呢?瞧她得到了什麽?!”

“逍遥自在,不受打扰的快乐生活。”白骥舒冷哼。

“果然!”许嬷嬷气恼道。“莫怪人人都说男子薄幸。我家小姐是知书达礼的闺阁千金,床榻间哪比得上那包嫣娘狐媚?!姑爷自然一心都向著那贱妇——”

“住嘴!别再让我听见你这麽说她。许嬷嬷,你不会想试试我的手段!”

说完,他抱著孩子走向大门。

“等等!”祝念茗慌了。“你要把孩子带去哪?”

“孩子不是你生的,不能让他跟著娘,当然只能跟著爹了!”白骥舒头也不回道。

“你不能把孩子带走!孩子是我生的,他是我的!”

他是她全部生命的意义,唯有他能证明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唯有他能证明,她没有半点不如人的地方!

“孩子是我的!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广州——

“嫣娘、嫣娘!”

“娘。”揉揉眼醒来,包嫣娘推被而起。

“快把药喝了吧!”

包氏将手上散著苦味的粗碗递给她,看她皱眉喝药的模样,她忍不住一叹。

“许嬷嬷也太狠了!她明知生完孩子非坐月子不可,居然还催著你离开,搞得回来生了场大病,把身体都弄虚了……”

“怪不得她。”包嫣娘道。“她怕我会死赖著不走,怕我在骥……白老爷面前说溜嘴。她哪知,其实我和她一样害怕……”害怕揭穿身分之後,他看待她的眼神。

包嫣娘推被下床,包氏一见到她那双脚,眼又红了。

“我的儿啊!你真是吃了太多的苦……”

视线落在那双小脚上,她不觉忆起一双脚活生生被弯成两截的折磨苦痛,至今彷佛还能感受那股锥心刺骨的疼痛。

“是吃了苦,但也不全是苦……”

躲避母亲探究的眼神,她开口问道“阿汝呢?怎麽不见她人影?”

“别提她了!”包氏摆摆手。“自从身子大好,她天天玩得找不著人,只有饿了才知道要回来!”

“这样不挺好?”嘴里虽这麽说,她眼角却多了点寂寞。

她还记得刚回来见到女儿时的欣慰及兴奋。她不再是风一吹就倒的瘦弱样,不再是可怜兮兮的皮包骨样;她壮了些、高了些,虽然还挺瘦,但已经有了这年纪该有的调皮模样。

刚回来时,阿汝日日夜夜黏著她,怕她又走了,晚上睡也睡不安稳,一双手总要紧握著她才行。时间久了,黏著她的时候才少了;慢慢的,只有吃饭、睡觉时才见得到她人。

她当然高兴见到女儿健康活泼的模样;但不知怎的,她在欣喜中又感觉有些寂寞,毕竟女儿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那麽依赖她了……

“阿汝不在也好。”包氏坐在桌前慢慢捡著豆子。“我正好有话想问你。”

在娘亲对面坐下,包嫣娘低著头,一言不发的帮忙整理豆子。

“你……”包氏看了看她。“娘看得出来你变了,娘也知道你心里有事奇+shu网收集整理,有事你就说嘛,你从不曾瞒娘什麽的。”

包嫣娘被她带些撒娇的语气逗笑了。

她抬头看看四周,小小一间草厝房,自然此不上白府大宅;可在这里,她就里她,她不必成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最重要的,是她心里的事,永远有人愿意倾听、愿意分担。

“娘,从前你同我说过你和爹的事。”

“是啊!”包氏眼望远方,嘴角带著充满回忆的甜笑。“我们好得很,常恩爱得教人生妒。你爹他一个粗鲁汉子,不懂那些斯文人的玩意儿;他只知道把最好的都留给我,他……”

包氏脸一红,嘴里发出的叹息有如少女。

“反正,我知道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我。”

包氏摇摇头,想藉此挥去脸上燥热。

“真是的!是我要问你话,怎麽反倒是我自己说了一串。”

“娘,”包嫣娘的手无意识紧了紧。“我也遇上这样一个人了。”

“你是说……”

“有个人,在我心底。同样的,他也把我放在心里。”她按著自己的心窝处。

“这是好事,”包氏双手一拍。“那人是谁?介不介意你的身分,”

她是真希望女儿有机会能再嫁。一来女儿还年轻,要不难不成当真孤身一人过活?再来,说起大武那恶夫是她为女儿挑的,是自己不长眼,才让女儿、孙女都受了苦,她一直对此满怀愧疚,所以一直希望女儿能再见一门亲事,幸福快乐的过下半辈子。

“那人是……”她咬了咬唇。“白家老爷。”

“白家老爷?!那是别人丈夫呀!”包氏呆了。

“娘,你听我说!”包嫣娘急道。“我知道他是祝家小姐的丈夫!我心里明白,我只把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当作一场梦;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说!这样不行吗?!”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包氏呐呐道。“心里念著别人的丈夫,总是不好……”

“那麽我该怎麽办呢?”包嫣娘茫然道。“我怎麽可能忘了他?古麽可能忘了那段日子……”

“你又要我怎麽办呢?!”包氏有些动气。“他是别人的丈夫!你要我怎麽弄来给你——”

“娘,你误会了!”包嫣娘双手交握道。“我不要他!我要不起他,我从来就不认为他会属於我……”她的声音渐微。

“你说我心里有事,是的!我心里有他、有回忆;可我只要这些就好,对我来说,这些也就够了……”

“傻孩子!你可曾想过,人家会对你好,其实是他对自己的妻子好;他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是与你长了同一张脸的祝家小姐。”

“我想过。”她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那也无所谓……无所谓……”

“你……”看著女儿的背影,她开口劝道“是趁早把那段日子忘了吧!揣在心里,岂不是碍了你的姻缘路?”

“爹死了二十年了吧。”她突地接了这麽句话。“娘忘了爹吗,爹是不是也碍了娘的姻缘路?”

“这……”包氏说不出话来。

“我的心情也是如此。”她的声音轻轻的,像飘在风里。“我不需要特意记著他或忘记他,他就刻在我心底,磨不去了……”

破旧的黄土房往外延伸出一大片茅草顶,草顶下是几桌布满灰尘的老旧桌椅,靠墙那张唯一没缺腿的桌子上,坐著一个手撑著下颚,昏昏欲睡的老人。

这是村子里仅有的一间客店,平日少有客人,所以这跑堂兼掌柜、厨子的吴财,镇日里尽是摊在那一副昏昏欲睡样。

这日,日头渐斜,店里照常没一个住店、打尖的客人。吴财打个呵欠,心里盘算著要早早收店与几个好友到场里赌几把。

才这麽想,门外就响起一阵马蹄声。

莫非是客人到了?一想到此,吴财眼睛一亮,打起精神到门口张望著。

马上下来一个手抱婴儿的高壮男子,身著一件寻常灰布衫,看来没什麽油水样。吴财有些失望,但想想终究是客人,遂端个笑脸出门招呼——

“客倌,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黑壮的男子看著他。“老丈,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吴财脸一塌。

“是,”他识时务的塞了锭碎银给老人,见了老人眉开眼笑,他才继续问道“这村子里是不是有个叫包嫣娘的女子?”

一个青年男子打听一个女子,难免引人侧目。

吴财将他由头到脚,打量一番。“你问这做什麽?”

见他的反应,男子精神一振。他放缓口气道“她是我一位故人。”

“故人?!”吴财瞄瞄他,又看看他手里抱著的孩子,细瞧那孩子的眉眼……嘿!可不是同那包嫣娘一个样吗?

“你请先进来坐吧!”吴财的眼神透著怜悯。

看情形,这老丈像有许多话说,白骥舒索性将马儿拴好,走进店里。

“你问的那女子啊……”吴财倒了杯水给他後才开口。“原是住我们村里。”

“那她——”

吴财举起手示意他别急。

“她与寡母同住,几年前嫁到邻村去,才一、两年便让人休了回来。”

这事他早明白了,但仍耐著性子听老人说下去。

“听说,”吴财压低声音道。“她是犯了七出。人家都说她带回的那个病女娃,人变成这模样?所以大夥都说——她定是去卖了——”吴财一张乾瘪老嘴几乎要贴到他耳上。

“住口!”白骥舒克制不住的低喝。

这一喝惊醒了婴孩,几个月大的娃儿随即哼哼噎噎的哭起来;白骥舒手忙脚乱哄著,好不容易才又哄睡了孩子。

“唉!唉!唉!”吴财双眼直盯著孩子,嘴里直叹道“我原来和大夥想的一样,现在一看,倒不是真如此。”

听他这一说,白骥舒的表情才显得缓和些。

“我说,她是不是从您那拐了钱,然後把刚生下的孩子丢下不管,拿了钱就跑?”吴财低声问道。

白骥舒刷的一声站起身,一双眼瞪得老大。

吴财吓得直往後退了一大步,没料到眼前怒火满面的客人突地又扬起笑意。

“老丈,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住店。”

“住店?!”吴财眨眨眼,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是!”他随手掏出个银元宝。“这该够了吧?”

十……十两银子?!

“够、够、够!”他一手拿著银子,嘴里一迭声喊,见到白骥舒略带嘲讽的笑容,才稍稍清醒道“请——请问客倌要往几天?”

“看情形!反正一天十两银子,不会少了你的!”

“一——一天十两?!”

吴财伸手往自己腿上一掐,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这一疼,他才相信真是遇上财神爷了!

他频频哈腰将客人迎入客房,直到退下的前一刻才想到,自己还没问那财神爷怎麽称呼呢?

“你别管我怎麽称呼。”白骥舒背对著他将孩子放到床上。“你只要知道我的身分就好。”

“身分?”

“我是包嫣娘的丈夫……”

村子里早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其中两个主角,一个悠哉的窝在客店里等;一个却足不出户,所以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娘。”刚从外头回来的阿汝拉著包嫣娘的裙角唤道。

“嗯?”专注著手上的针线活,包嫣娘只轻轻应了声。

“娘!”阿汝又摇了摇她。

“怎麽了?”将布料及针线放下,包嫣娘一把将女儿抱到自己膝上,见她嘟著嘴的模样,她笑问道“谁欺负你啦?”

“娘,丈夫是什麽?”阿汝窝在她暖暖的怀里问。

听她一说,包嫣娘有些好笑的捏捏她的鼻。

“你怎麽会问这个问题?”

“大家都说,说娘有个丈夫。为什麽娘有我却不知道呢?隔壁的小胖和大大都在笑我……”她仍噘著小嘴。

“我有个丈夫?”

早八百年前的话题大家还谈不腻吗?

“娘是曾经有个丈夫。”她小心回道。“那是你的爹爹,你还记得爹爹吗?阿汝。”

“爹?”阿汝的语气不是欣喜却是狐疑。

“嗯,”她点点头。“他在邻村——”

她迟疑著不知该怎麽解释过往的一切。

“不!他在这,在村子里,就住在大嘴吴爷爷那!”阿汝纠正道。

“他——他来了?!”包嫣娘睑一白。

他来做什麽?当初给他五百两,早说好了彼此互不打扰,莫非他银子花光了,又想来找麻烦?

一想到这,她急得冒汗。将女儿放下地,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既想现在就去找他问个清楚,但又想躲起来永远别见到他。

当下,门碰的一声打开,包氏急急忙忙的走进来,又立即将门板上,顺道也将门外一群三姑六婆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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