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遏雪(1/2)

徒弟手心抓着乌黑的魔团,脚下荡除厚厚的积雪,一卷风自下而上席卷而来,那刺骨的寒意铺天盖地升起。

卷起的细小冰锥划破他的衣袖,紧接着,那密密麻麻的冰雪融成温暖的春雨,打在光裸的地面上。

不消片刻,附近的几座山,竟全都化了雪,露出光裸的山脊泥土。

“国师,去救人吧。”

元景这才反应过来,飞升掠往山脚的村落,将被困的村民们引导而出,化形几辆牛车,载着他们连夜翻山。

又如法炮制地救下余下几个村子里的人,已是一天一夜后。元景擦着额角的汗,一副如释重负地模样坐在人去楼空的破败茅屋里,长吁一口气——可算完事了。

说完还瞄了皇帝陛下一眼,一边走去外头融了井面上薄薄的冰,打了一碗水喝下,在院子里抬着声音爽朗道:“倒是没想到,陛下竟愿意插手这些事。”

又打了一碗,且先递给云栖。

他接过,看着破旧的碗里清澈得没有丝毫杂质的水面上,印着自己和元景的脸,忽地问道:“国师既然知道陛下素来并不仁义,为何,还愿意为他效忠。”

元景怔了会儿,意外于谢前辈对于某些方面过分的敏锐。

深谙自己是骗不过他,只能付之一笑,爽朗地说:“我是有私心的。”

“哦?什么私心。”

“想必前辈应该跟我那一母同胞的弟弟元离打过照面——他实在不算个善良的,野心勃勃,草菅人命。可偏偏仙缘同我一样极是厚重,我怕他有朝一日渡劫飞升,熬不过那道三重天劫,堕仙入魔。”

渡劫期那道飞升之劫,无论凡人还是仙灵,都逃不过。

这是成仙的第一道劫,极为难渡。

多少仙灵法力不够,魂飞魄散。又有多少心志不坚,堕仙入魔。

褪凡尘的三重天劫,是最危险的。

心生杂念之人,贪嗔痴怒欲,会在飞升之时被天道审判。

仙魔,到底不过一念之差。

看到云栖怔忪的眼神,元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谢前辈,也是想替陛下偿还罪孽的吧。”

十三年前豁出性命封了火螭。如今又急着积攒功德。

可是陛下已生魔气,结果似乎已是注定。元景并未戳破这个,毕竟万事也无绝对。

只是疑惑,谢云栖和陛下说到底不过师徒一场,如今徒弟走岔了路,按理来说,这师徒的缘分便该尽了。不像自己和元离,一胎所生,骨肉相连,实在难以割舍。

“前辈。”元景一连喊了好几声,云栖才回过神来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您是不是喜欢元衡。我说的,是结成道侣那种喜欢。”

清冽的井水正入喉,激得他心肺一片寒凉,又听到这一句,呛了一下。

捻着袖子擦擦下巴的水,云栖尴尬然道:“怎么会,你想太多了……”

“因为看上去,您真的对他很好。”

元景眼弯如月,笑得露出一侧的酒窝,“能遇上您,真是他的福气。”

云栖轻咳一声,转过身去,刚好看到徒弟倚靠在积灰的门扉上,修长的腿笔直地斜靠着,另一只微曲,右手还搭着篱笆,正抬着下颚斜睨着自己。

几片雪花飘在他的鬓发上,像是夜空缀着半点星光。他的下颚骨如刀刻般凌厉,透着股子野兽似的侵略感。

他匆匆别过眼,错开那道灼热的视线:“安置完村民,我们便回东都去吧。”

将村民们安置在周边郡府时,日近黄昏。

元景遏雪阵被强行打断时受了些内伤,提出休息一晚再回东都。

漠岭郡虽是极北,可也是有平原地带的。城镇也十分热闹,云栖许久没见过这等烟火气,逛夜市逛得十分开心。

冷不丁地一个十四五岁小丫头嬉闹追逐着撞进自己怀里,一抬头,瞧见云栖的脸后羞红了脸,竟还忘了推开。

“你没事吧。”

“这位哥哥……生得可真好看。”北方的小姑娘性格爽朗,笑若银铃,将手中折下的白梅递到云栖手中,“小哥哥可愿收下我的花。”

“唔,谢谢。”云栖闻了闻,“很香。”

“小哥哥是南边的人吧,是第一次来梧州城吗。”小姑娘垫着脚,欢快地绕了他一圈,又在他面前站定,“要不要我带你逛逛……”

一阵疾风吹来,小姑娘眼睁睁看着小哥哥手里的梅花被吹得一片花瓣都不剩。

“不必了。我熟。”

徒弟顺手拿过师尊手里的花枝,一把折断。脚踩着一地落花,一个瞥眼扫了过来。

“这。这可是今年第一支青罗梅,你竟然!”小姑娘憋红了眼,看着地上的花枝委屈极了。

怎么把人家孩子都欺负哭了。云栖皱着眉,背过手凭空催开一朵素雅的白莲,递到小姑娘手里,哄道:“这是我们南方才有的花,名为莲。出淤泥而不染,是顶好的寓意。送给你。”

小姑娘得了花,便也不委屈了。本还想多缠一会儿,可见身后元衡眼神冷冽,瑟缩一下,捏着花悻悻走了。

“北方民风些许开放。小姑娘就是同东都的不同,也别有一番趣味呢。”元景望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眼底带笑取笑,“却不知为何只有前辈收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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