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日子,很平稳的流逝,不知不觉,冬至已往了,腊八将临,在这期间,最大的变化是,饭铺子的生意愈来愈好了,比贩卖渔获的收益更好,好得令人手忙脚乱,因为,不只过路游客会来用膳,连城里的人都市特地跑来点菜,光是收小费就收到她们眉开眼笑了。

默砚心那手厨艺简直比宫廷大厨更精湛,最恐怖的是,鲁川苏粤湘皖浙闽,煎煮一炒炸烧炖蒸烩,咸甜酸辣辛香鲜臭,早膳正餐点心酱菜,没有一样难堪倒她的,连偏僻的地方小菜她都应付得来,而且口胃正宗隧道,绝不是随随便便打混出来蒙人的。

因此,慕容问天决议他们只出船半天!渔获全数供应饭铺子里的需要,午时之前就赶回来,并直接到铺子里资助……

你们终于回来了,快!快!快!快资助招呼一下客人!

咦?妳们似乎还没准备好嘛,客人就上门啦?

对啊,最近也不知怎地,客人上门的时间愈来愈早,收摊的时间反而愈来愈晚了!

来吃蟹的吧,今年的蟹特别大又肥,蟹黄也特别多呢!

嗯嗯,最近点蟹的客人是特别多!

于是,各人开始忙活起来,杜啸风兄弟俩在外堂招呼客人,慕容问天父子俩处置惩罚鱼虾蟹,慕容雪包揽洗菜,杜琴娘认真切菜,而大厨呢,自然就是默砚心了。

不外……

砚心啊,妳会写字吗?杜琴娘问,一边切葱拍姜。

默砚心颔首。

那,几多写点食谱给我,否则……杜琴娘喜孜孜地瞄一下默砚心隆起的小腹。再过两、三个月,妳就不能这么辛苦操劳了,这可是我头一个宝物孙呢,千万要小心一点啊!

默砚心再颔首。杜琴娘转头。对了,羽儿,找时间去帮砚心抓帖补药来补补身子,瞧她瘦伶伶的,怕她生产的时候会很辛苦啊!瘦伶伶的?也是啦,不外,她的食量可比谁都大呢!

是,娘。慕容羽段转身把一盘刚剥好的虾仁递给默砚心。来,砚心,妳先炒个饭垫垫底,否则待会儿一忙起来会饿着的。

默砚心又颔首,接过虾仁开始炒饭,可是,饭才刚炒好,杜啸风就喊进来了。

杨州,五位。意谓,杨州人的口胃,五人份的菜量,至于菜色,由厨房决议,不外乎银鱼、白鱼、白虾和太湖蟹。

默默地,默砚心将炒好的饭搁在一旁,开始动手炒菜,旋即,那盘炒饭又被慕容羽段端起来,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入默砚心嘴里,见状,慕容问天与杜琴娘相对会意一笑,慕容雪则羡慕地叹了口吻。

好好喔!

怎么?丫头也想嫁了?杜琴娘挖苦道。

才不是呢,人家是以为现在很快乐嘛!慕容雪娇嗔道。以前不管我们多辛苦,伯母都不满足;可是现在,伯母脱离了,又多了大嫂,虽然一样忙碌,但我忙得好快乐,真的!

以前的日子确实很难堪,杜琴娘感伤所在了颔首,不外现在……她又朝默砚心瞥去喜爱又痛惜的一眼。我总以为砚心是咱们家的福星,自从她嫁到咱们家来之后,咱们的境况愈来愈好,真有点像是苦尽甘来的味道呢!

嗯啊,现在我们不光不用再想尽措施满足伯母的种种奢求,赚的钱也比以前多呢!慕容雪想了想。最少一倍该有了吧?

不,两倍,杜琴娘笑道。再下去应该会更多。

哇!杜啸风兄弟俩齐声赞叹。我们发啦!

再过几天就腊八了,我想今年我们应该可以提早休息,扫除屋子,购置年货准备过年。慕容问天思索着道。嗯,还可以买两匹布,做几件新衣裳。

已经有十几年,他们都没有感受过穿新衣的滋味了。

腊八就开始休息吗?慕容雪和杜啸风兄弟都满怀期望,啾着眼巴巴的望住慕容问天。是吗?是吗?

慕容问天不觉莞尔。好吧,腊八那天就开始休息。

慕容雪马上兴奋地又叫又跳。娘啊,您听见了没有?腊八就可以开始休息了耶!

是啊,真好,不是吗?杜琴娘满足地呢喃。他们不贪,能安牢靠稳的过,就是福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眨个眼就过了,一回神,都申时了,虽然尚有不少客人,但他们不得不收摊,因为食材都用得差不多了。

以前过午时就没什么客人了,现在似乎不收摊,客人就会一直进来呢!

真不知道嫂子打哪儿学来那一手厨艺的?

天生才气吧!说着,杜琴娘取走默砚心手上的抹布,推着她坐到一旁,再递给她一碗趁空熬的鸡汤。妳别忙了,休息一下,剩下的让我们来就行了!

于是,除了默砚心之外,各人开始分工相助地整理。

爹啊,听说两位堂姊都回伯母那儿了耶!慕容雪手上忙着刷洗汤锅,嘴里头也闲不下来。

女人就是爱嚼舌头。

正在洗碗的慕容问天手上一顿。妳怎么知道?

城里来的客人说的嘛!

那么,兴许是她们的丈夫都过世了吧!慕容家供不起慕容医生人奢侈的生活,慕容医生人只好自力救援,为了贪图丰盛的聘金以供她铺张,竟然把两个亲生女儿都嫁给了已踏进棺材一半的老头子做继室,她们会早早便做未亡人,这也是意料中之事。

除非她们先被老头子给荼毒死了。

就算是,她们也应该在夫家守寡吧!杜琴娘不赞同隧道。

堂姊她们才守不了寡呢,否则她们跑回外家干嘛?不就是为了再嫁!!

这……杜琴娘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旋即叹了口吻。算了,这也是大房那里的事,我们管不了。

尚有啊,前两天,堂嫂生了一个娃儿呢!慕容雪又说。

静默片晌。

杜琴娘蓦然转过头来,一脸讶异,可是,他们不外才完婚半年……顿住,

又无声片晌,然后没有一丝心情地转回去继续忙活。呃,母子均安吧?

好得很呢!

那就好。

幸好不是羽儿和那位周家小姐完婚,否则绿帽子就戴定了!

对了,姑丈,谁人……杜啸风和弟弟相觎一眼。呃,谁人,千仞堂是好人吗?

千仞堂?慕容问天有点纳闷地瞟他们一眼,希奇他们为何会突然问到这种问题。嗯,跟百晓会一样,外貌上,千仞堂是谋划正派买卖的大商家,但暗地里,它实在是个无恶不作的绿林帮派,最好是都不要有时机去碰上他们,若是不幸碰上了,有多远就闪多远,千万不要和他们接触,知道吗?

是绿林帮派呀……

对,怎么突然问到这个了?

杜啸风一脸无措,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和杜啸云两小我私家用手肘顶过来顶已往,最后杜啸云爽性低头装弄,冒充他只是过路的无辜老黎民,什么也不知道,杜啸风只好苦笑着启齿。

我……我听说月枫表哥和千仞堂的香主好得不得了呢!

慕容问天静了一瞬,下一刻,心情就阴沉沉地拉了下来,好不吓人。

谁人不知死活的小子,他怎会和千仞堂扯上关系了?

似乎是三、四个月前那一回,杜啸风不安地吞咽着口水。

月枫表哥陪周员外去查帐,回程途中碰上千仞堂香主,也不知怎地,两人一拍即合,不久,他们就……呃,就叩头结成结拜兄弟了。

结拜兄弟?

这……这……简直胡来!慕容问天恼怒地低吼,吼完不够,又转身飙了出去。

爹要上哪儿?慕容雪志志地问,没见过爹爹那么生气过呢!

去找月枫问个清楚吧!杜琴娘说,两眼不安地望住丈夫离去的背影。

月枫不会惹上什么贫困吧?

慕容问天回来的时候比飙出去的时候重生气,脸色铁青,头顶还冒浓烟,一进门砰一下就先把可怜的小几一拳打碎了再说。

可恶!

怎么了?杜琴娘问,若无其事的地挡在膳桌前,省得他下一拳不小心也毁了他们今天的晚膳。

辛苦了一天,各人可不想饿着肚子上床。

我苦口婆心地劝告那小子,要他明确千仞堂不是正派帮会,那帮子里的人没一个安着盛情眼的,希望他别再跟他们搅和在一起了,省得害了自己。没想到那小子……慕容问天说得差点咬碎了满口牙。那小子竟敢说他的事我管不着,还扬言他会让慕容世家重新成为江湖上的王谢世家,他……两眼左右乱扫,原想再找个什么工具来出出气,可是看来看去最利便的就是眼跟前的妻子……

算了!

他基础是在异想天开!

那大嫂怎么说?杜琴娘眉儿也皱了起来。

大嫂她……慕容问天差点又吼了起来,顿住,深吸好几口吻,委曲压下大嗓门。拿出分居凭证,要我别管她家的闲事!

杜琴娘默然沉静了一会儿,叹气。

那你就别再管她家的闲事了吧!

可是……

你也管不了啊!

但……

爹,我知道您在担忧什么,可是,慕容羽段悄悄地插进话来。您也应该清楚得很,有伯母在,我们一点措施也没有。

慕容问天窒了片晌,然后重重叹了口吻。会失事的,一定会失事的!

我知道,但我们也只能等失事后再说了,否则……慕容羽段苦笑。岂非爹你能以武力强逼伯母听你的不成?

我……一个字而已,慕容问天默然了,因为儿子说的是事实。

唉,真是,就这样安牢靠稳的过不是很好吗?杜琴娘摇头叹息。强求那无谓的名与利又有何意义呢?

娘!慕容羽段摇摇头,示意娘亲别再多说了,然后两眼瞥向父亲。

杜琴娘会意,好了,好了,硬把丈夫拖过来强行按坐下去。用饭吧!

从慕容问天回来开始,默砚心始终面无心情地盯着自己的碗筷,直至此时,她才悄然抬起清冷的瞳眸,看看慕容问天,再瞥一眼身旁的丈夫,之后才随着各人一起端碗持筷,用饭。

寒意沁凉,夜风瑟瑟,苏州的冬,依旧是冷。

虽然心头卡着疙瘩,过年时他们照旧暂时撇开烦恼,只管让自己过得很纵情,元宵时,一家人又特地进城里去看热闹,快快乐乐的渡过了一个满足的年。年后,饭铺子生意更兴隆,因为默砚心用秘方卤了一锅卤味和五香牛肉,那浓郁奇异的香气、鲜甜甘美的滋味,蹄膀润而不腻、牛肚香脆有嚼劲,让人品尝到一口接一口,欲罢不能的绝妙感受,不光上门的客人都要先点两盘卤味和五香牛肉,外带的客人也愈来愈多,他们基础忙不外来,只好请两位伙计来资助。

最后,他们连出船打鱼的时间都没有了,便直接向其它渔夫选购海鲜食材,天天一大早起床就得开始准备卤味和牛肉,忙得不亦乐乎。

端午前,默砚心产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麟儿,各人这才明确默砚心为何要特意卤制那锅卤味和五香牛肉,如今,就算她不在铺里掌厨,那卤味和五香牛肉依然抓住了铺子的壮盛生意,尚有愈来愈兴旺的趋势。

于是,杜琴娘忍不住自得洋洋的炫耀。

我就说吧,砚心是咱们家的福星吧!

别动!清晨,当慕容羽段为默砚心梳发挽髻横钗后,默砚心正待起身,忽又被唤住,于是,她没动,让慕容羽段再为她戴上一对珍珠耳饰。

好了。默砚心悄悄地凝望着铜镜里的人儿,好片晌后,她起身,径行离去,双颊依旧是两抹醉人的红。

慕容羽段唇含浅浅的笑,随后跟上。

这日,是孙子满月的日子,老怀弥慰的慕容问天决议要歇业一天,自家摆上一桌丰盛的满月酒好好庆祝一下。

这孩子,真是漂亮啊!慕容问天怀抱孙儿,低声赞叹。

不约而同,所有的眼光先朝慕容羽段飞去,再移向默砚心,然后在孩子脸上绕了一圈,又回到默砚心那里,所要表达的意思很显着:

孩子漂亮,是因为孩子像娘亲。

慕容羽段漠不关心的淡然一哂,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很普通,也从未曾在意过,慕容家的人,无论男女,向来没有精彩的外貌,他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在慕容家,悦目的男子才是特例,譬如慕容月枫,那是因为他有个貌美如花的母亲!慕容医生人;就如同他儿子,也有个清丽脱俗的娘亲!默砚心,两者都遗传到母系那方的精彩容貌。不外,对他而言,儿子好欠悦目并不重要,男子,考究皮相是最肤浅的。

砚心,默家就妳一个孩子吗?杜琴娘问。

默砚心颔首。

那么……杜琴娘飞快地和丈夫交流一下眼神。下一胎无论是男或女,就过给你们默家吧!说着,她自怀里掏出夜凤镯为默砚心戴上手腕,又把苍龙佩塞进默砚心手中。苍龙佩是慕容祖传家宝,夜凤镯是默祖传家宝,咯,全都交给妳啦!

她这么做所代表的意义十分简朴:慕容家和默家的延续责任,全都交到默砚心手上了。

虽然拟订婚约时并没有提及这种事,因为其时默家尚有许多男丁,但如今,默家已凋零了,而默砚心绝不嫌弃的嫁到崎岖潦倒潦倒的慕容家来受苦,慕容家自然也该替默家着想一下。

默砚心垂眸盯住手上的苍龙佩好一会儿,抬眸,点了颔首。

好,好,各人快吃吧!杜琴娘开心地招呼各人用膳,却没推测默砚心这一颔首允许,是允许下何等极重的一副担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杜琴娘说的是慕容家和默家的子孙延续问题,默砚心颔首扛下的却是整个慕容家的未来!

慕容家,在不久的未来,将再度成为江湖上的王谢世家!

书案后,慕容羽段手上捧著书,月光却不在书上,而是随着妻子的纤影移动,看她喂饱孩子奶,看她为孩子换尿布,看她摇着孩子哄睡了,看她将孩子放入摇篮里,看她回到窗前坐下,看她拿起女红,看她……

朝他望过来。

四目相对。

许久、许久……

然后,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事上,他看书,她做女红,清静的时光悄悄地流淌……突然,他放下书本,起身走到她身旁,先在她肩上按了按,待她抬起眸子来,再将两手背负到身后去,双眼注视着窗外的夜空,神色凝重地思索好片晌之后,刚刚作声。

昨儿个,我进城买笔墨,无意中听见了一件事,他低语。三个多月前,周员外突然昏厥,清醒后却成了痴人,医生说是邪气入脑,无能为力,之后,接掌周家大权的竟非周员外的儿子,而是月枫堂弟……

他侧眸瞥向她,正好对上她的眼。

妳说,这事是否有蹊跷?

她颔首。

要告诉爹吗?

她摇头。

我也这么想,可是……他眉宇深锁。这事明摆着就是月枫堂弟和千仞堂的阴谋,图的是周家的庞各人产,我能不管吗?

她既不颔首,也不摇头,只是看着他。

他轻叹,简直,我想管也管不了,只是,眼睁睁看着月枫堂弟为了贪婪而走上邪路,我却束手无策……无奈苦笑。我真是无用!她摇头。

我应该阻止他的!

她再摇头。

我不应?

她颔首。

为什么?

她垂眸,突然将绣花针刺入指尖,一滴火艳的鲜血连忙渗出、淌落。

妳做什么?他惊呼,连忙单膝跪下,痛惜地捧住她的手,不假思索地舔去那滴血,下一刻,他名顿开。

妳是说,月枫堂弟会杀我?

她摇头。

……千仞堂?

她颔首。

怕我坏他们的事?

她再颔首。

这么说来……他沉吟。倘若我硬要阻止月枫堂弟,恐怕会牵连爹娘、小妹和……他还没说完,她又开始颔首了。于是,慕容羽段再度默然沉静了,实在这些他都早就明确了,纵然如此,他真能放手不管吗?

可是,倘若加入管了,很可能会牵连无辜的家人,他能掉臂吗?

所以,他犹豫了,虽然心中早已有谜底;所以他才会在将烦恼的心事说出来之后,又刻意询问她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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