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冷艳烈花心意何(1/2)

当华云龙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已大亮,蔡薇薇和环儿都已经不在了,于是起身穿衣。见榻沿有个楠木大椅,随手扯了过来,盘膝练功。他先练了一会华门心法,再将无极定衡心法练了二遍。练完心中忖道:“元清大师说我能将这心法练至无上田地,究竟是什么法子?”

想了一想,不得要领。

他童心忽起,竟想看看如果我练华门心法与无极定衡心法究竟有什么情形?他是少年心性,想起就做,竟掉臂那莫测效果。要知一心两用,犹能导致正气岔道,走火入魔,他居然异想天开,想把两种心法,像幼时搅拌水和泥,塑成各式泥人、泥物般并用。这效果,好则而已,欠好,走火入魔,半身不遂是小事,真气乱窜,经脉异道,神志狂乱,也是常见的,再不幸,那是死了。

而这好与坏,并非一半一半,而是九十九与一之比,除非徼天之幸,否则休想活命。故每一位高人,无论他如何怪僻,也不敢把命开顽笑地送去。更况且这华门心法与无极定衡心法,一见便可知是互走极端的两种至高心法,无论武学如何高深的人,也无法找出这两种心法有丝毫溶洽的地方。

华云龙虽知此事危险,只是一来他生性便爱冒险,二来也是未能深知危险究竟有多大,故好奇心起,便掉臂一切的做去。刚开始,他因为深谙华门心法,一运起来便不知其他,未能并运。厥后,他略为留心了些,居然将无极定衡心法也同时运起。

刹那,那一正一逆两股其气,竟然同在经脉中斗起来,他越欲静止,越是庞杂,虽知不妙,可是那两股真气竟已不受他指挥,如钱塘怒潮,万马飞跃,不行遏止。他就在这不到盏茶时光中,已是面色通红,大汗淋滴,有如从水中捞起一般。华云龙暗叹一声道:“而已。”

淡淡处之,不再对身中真气加以控御。突然脑中如受雷击,轰的一声,他已晕厥已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悠然转醒,恍疑似梦,略一凝思,方忆起刚刚之事,心中一震,暗感两世为人,大叫荣幸不已。却觉体内清灵一片,智珠生动,朗朗欲跃,细察脉中真气,不禁一阵茫然,莫审祸福。原来他竟觉脉中真气逆中含正,正中含逆,亦正亦逆。非正非逆,竟连他也摸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只是真气蓬勃,自运自行,似又不见什么祸殃。

他这次不敢冒失了,欲待请教元清大师再言其他。这明确是功力精进之证,只是他论轻佻,那是轻佻极了,论稳健,也是异常稳健,华天虹谆谆训子,谓天之降锅,必先以微福骄之,天之赐福,必先以微祸试之,他深凛于心,故不敢便以为是。正自沉吟间,忽听门口传来一丝轻微声息,他朗声喝道:“谁?”

门一开,香风随着红影飘入,银铃似的声音道:“龙哥优劣,吓了我一跳。”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谁叫你像作怪鬼。”

却见蔡薇薇已换了红色衫裙,更显得艳光四射,灼若朝霞。

她烁然一笑,道:“怎么?龙哥不认识我了。”

华云龙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叹道:“简直不认识了。”

顿了一顿道:“每当薇妹换了一件衣裳,我就险些认不出薇妹。”

蔡薇薇嗔道:“岂非你只认衣裳不认人?”

华云龙摇头不迭,道:“非也非也,薇妹换一件衣裳,则那风范姿容,又见一番精神,偏又每一种都令天下粉黛失色,我从不信天底下居然有此尤物,自然要怀疑是不是我的薇妹罗。”

他风骚不羁,无论是真是假,那甜言甜言,总是层出不穷。

蔡薇薇芳心窍喜,口中却道:“哼,甜言甜言。”

顿了一顿,又道:“起来进午餐了,你岂非还想练?”

华云龙道:“我倒有这意思,薇妹如亦不饿,能否将四象化形掌的口诀先告诉我?”

蔡薇薇却不愿他废寝忘食的苦练,道:“你想饿死,我还不想陪你受饿。”

见他还坐着不动,上前一把拖住,嗔声道:“还不来。”

华云龙莫怎样,道:“好,好,去吃去吃。”

这顿午餐,就在这座独院中小厅内进,小婢环儿一旁待候,仅他们二人在席,但菜肴丰盛精致,十小我私家也吃不完。望见环儿一脸羞喜的容貌,华云龙不禁心痒痒,柔声问道:“环儿,还痛么?”

环儿羞红着脸道:“尚有些痛,令郎不用担忧,过两天就好了。”

华云龙笑着道:“快活么?”

环儿娇羞所在颔首,轻声道:“快活死了。”

蔡薇薇娇笑着道:“龙哥,你这是多此一问,不外呀……”

突然红着脸,说不下去。

华云龙奇道:“不外什么?”

蔡薇薇低声娇羞隧道:“不外龙哥似乎越来越厉害,我越来越感受招架不住,看来该多给你找些人,否则我非死在你手上不行。”

华云龙低声笑道:“不是死在我手上,是死在……”

说着,指了指裤子上撑起的小帐篷。

环儿和蔡薇薇二女脸羞得通红,蔡薇薇娇嗔道:“龙哥,你不要一大早就挑逗人家啊,人家现在还满身酸软呢。”

华云龙哈哈一笑道:“好了,不逗你们了。薇薇,告诉我四象化形掌口诀吧。”

蔡薇薇不忍过拂其意,当下说了。

那四象化形掌共有八式,取义四象八卦,式中含式,相推互衍,变化万千,华云龙但觉蚩尤七解虽然诡异狠毒,锐不行当,却是不及四象化形掌威风凛凛磅礴,玄妙绝伦,果真不愧武圣云震的遗传绝学。那四象化形掌,口诀极简,仅不外百字而已,其玄奥之处,不在当年华天虹获得剑经补遗之下。

华云龙边吃边想诀中精义,突然灵光一闪,手中箸本是挟向一盘鲈鱼的,却顿在半空中,久久不语。环儿在旁,不禁罗袖掩口,吃吃而笑。蔡薇薇虽觉可笑,却知这正是他武功突发猛进的时机,瞪了环儿一眼,阻她发笑。忽听华云龙道:“薇妹,接我一掌。”

手中牙箸一放,右掌似屈还伸,中指独挺,霍然一掌攻向蔡薇薇,正是那招变换不居。

蔡薇薇骇然一震,也回敬一招变换不居迎上前去,叫道:“我不信你比我智慧那么多。”

华云龙这一掌纵然已窥其神髓,怎能与蔡薇薇十年以上苦练相比。

只是两掌一接,蔡薇薇却吃了苦头,皓腕如折,娇躯一仰,险些连人带椅摔倒。原来蔡薇薇熟知华云龙的功力,故掌中贯足同等功力,不意华云龙功力大增,一接之下,虽知不妙,却已不及再贯真力。她满面娇嗔,拂衣而起道:“好啊,你藏私。”

却见华云龙一掌之后,又复跌入沉思,但见他剑眉时蹙,忽又开展,竟不知她在说话。

蔡薇薇虽恨不得咬他一口,却也不敢误他武功希望,闷然坐下,只听旁边吃吃连声娇笑。她气无可出,这下可有工具了,目一瞪,怒道:“你笑,有什么可笑的?快滚出去,滚的远远的。”

环儿与琪儿都是与她自幼一起的,对她性情早已熟稔,闻言并不恐惧,道:“是,女人。”

才到厅口,却听蔡薇薇道:“你回来,急什么?怕我吃了你?”

环儿又笑着走回来,蔡薇薇又素手一挥,道:“滚了,我望见你就讨厌。”

环儿噗哧一笑,跑出厅外。

好片晌,才见华云龙吐出一口吻,道:“原来如此。”

蔡薇薇欢声道:“龙哥,你参透几多了?”

她刚刚望了华云龙片晌,只感受华云龙文采风骚,颖悟过人,满心爱意,那怨意早不知那里去了。突觉不能太自制华云龙,不待华云龙答话,道:“接招。”

素手一扬,又是变换不居。

华云龙朗然一笑,也以变换不居一招迎上,道:“来得好。”

两掌相接,蔡薇薇这次有备,自是纹风不动,她想让华云龙吃些苦头,用足了八成真力。讵料,两掌一接,华云龙掌上其力怪异无比,竟将她真力旁引,他是稳若泰山。她惊异万分,道:“龙哥,岂非你已经取下瑶池丹?功力怎么增进如此之多?那真力尤其离奇。”

华云龙道:“这倒没有。”

略整思绪,将适才气门心法与无极定衡心法并运的效果说来,蔡薇薇代他雀跃不已。华云龙笑道:“薇妹,是祸是福,犹且难知,倘使中虺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则这当说塞翁得马,焉知非祸了。”

蔡薇薇道:“吠,你少说几句丧气话好欠好?”

两人又谈到酉牌时分,赴梅素若之约的事。华云龙以为既已言明单人赴约,且他功力大增,谅梅素若已非对手,就由他一人赴约也罢。蔡薇薇却坚持非二人同去不行,说是九阴教能手如云,又是不择手段的邪教,群起围攻,华云龙功力再高,也招架不住。

争论半天,才决议由华云龙明着赴约,蔡薇薇漆黑追随。这一顿,直吃了泰半个时辰始毕。餐毕,又讨论了一阵四象化形掌,华云龙进境之快且不说,那真力之离奇,更令蔡薇薇惊异不已。问他如何运用,连华云龙自己也不明确,只觉情不自禁的就施展出来了。

看看申时将尽,红日西斜,两人始启航前往。蔡薇薇虑及漆黑追随,红色实太醒目,又换上白色衫裙。华云龙佩剑执扇,一副贵令郎的容貌,那折扇自家中携来的,早巳失落,这柄是蔡薇薇赠他的。

由金陵世家至钟山西麓,在他脚程之下,顷刻即至。离那座气象雄伟的宅第犹远,庄门一开,只见那身材矮小的引荐堂主申省三,领了一批九阴教徒,迎了出来。华云龙反而放慢脚步,折扇轻摇,走向庄门,那像赴生死之约,倒似加入知友之宴。待他走近,申省三早已不耐,委曲一抱拳,道:“华令郎果是信人,敝教主有请。”

龙华云折扇一收,道:“你家教主何在,为何不亲自迎接?”

申省三阴笑道:“华令郎能否代表令尊?”

言下之意,是华云龙不配梅素若亲自迎接。

华云龙折扇一张,扇了两扇,道:“话不是这么说法……”

申省三早已不耐,道:“华令郎有何见教?”

华云龙暗笑他太沉不住气了,益发从容,道:“华某与贵教主也算朋侪了,瞧在朋侪之情的份上,也该亲身出迎才是,岂非如今尊荣,便看不起昔日朋侪了?”

他顺口胡谄,用意在牵住庄中人注意,好让蔡薇薇混入。

申省三冷冷隧道:“如此说来,华令郎是非教主出迎,不愿入庄?”

华云龙摇头道:“否则,贵教主如今终究是一教之主了,这架子倒也不行不摆。”

折扇轻摇,当先走去。

申省三啼笑皆非,连忙追上,道:“在下带路。”

他虽恨华云龙入骨,可是见他轻袍缓带,折扇佩剑,那雍容风度,也不由心中暗赞道:“不愧天子剑之子。”

来至上次所见的竹苞松茂、金碧耀煌的敞厅前,却见那美艳如仙的梅素若,手执鬼头杖,阶下相迎,随后是刑名殿主厉九疑,司理堂主葛天都,传道堂主樊彤。华云龙见梅素若肯降阶相迎,倒是一怔,据他意料,梅素若很可能傲不为礼,企图折辱他一番。心念一转,上前齐额一礼,道:“华云龙参见来迟,梅教主海涵则个。”

梅素若持杖还礼,漠然道:“梅素若有失远迎,华令郎海涵一二。”

华云龙见她语声虽冷,却没有什么杀机,心中暗感困惑,她与昨夜并不相同。

入厅分宾主坐下,华云龙见厅中仅有一席,那酒席的丰美不说,盏碟银制,特别精致,不亚王侯,席边三婢侍立,却是梅素若贴身爱婢小玫、小娟、小苹。虽日犹未没,而八角宫灯,已燃点着。席中梅素若虽未殷殷劝酒,却也无唇枪舌剑,火辣辣的情形,酿成只闻杯盏碰击声,未闻人语,倒似家人聚食,无话可谈似的。

华云龙大感意外,忖道:“我就看你这丫头捣什么蛋?”

沉住气,静以观变。他自恃百毒不侵,垣然吃喝。

酒过二巡,菜也上了三道,梅素若忽道:“华令郎可是想知江南儒医下落?”

华云龙心道:“你明知故问。”

口中却道:“在下恳请梅教主指示我余伯父下落。”

梅素若冷笑道:“你以为本座会说?”

华云龙暗道:“来了。”

浅笑道:“在下原未抱有太大希望。”

梅素若微微一怔,道:“那你来此作甚?”

华云龙不答反问,道:“在下敢问梅教主一句,玄冥教与贵教结为盟友,玄冥教所作所为,教主果真皆知么?在下余伯父,玄冥教似是极为重视,教主果真知道他老人家下落么?”

梅素若冷然一笑,并未作答,龙华云又道:“以在下推测,教主恐未必知道。”

梅素若徐徐隧道:“且不问本座知晓与否,你既以为本座未必知道,又何苦来此?”

华云龙浅笑道:“无他,为一信字而已。”

梅素若玉面一片讥晒之色,道:“哦,信字对你如此重要?”

华云龙心中忖道:“这丫头口风好紧,意向莫测,倒不行小看了。”

心中暗筹对策,口中道:“梅教主当知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梅素若轻笑一声,道:“或许华令郎还自恃武功高绝罢?”

美眸一瞥厉九疑等四人,道:“不知华令郎以为本教在座五人功力怎样?”

华云龙道:“无一不是绝顶能手。”

梅素若原来冷若冰霜的玉面,竟然如东风桃李般,绽出了笑容,那份艳麓,令华云龙目为之眩,只是心中更是警惕大起。但听梅素若道:“不知本座与在席四位,一起向令郎脱手,令郎逃得了么?”

华云龙大感骇然,外表却从容一张折扇,笑道:“教主真会开顽笑。”

要知这席上人虽少,却即是九阴教英华在此,真要齐向华云龙脱手,华云龙自审虽武功大进,也难幸免。

梅素若吟吟一笑道:“华令郎真以为本座是说着玩的么?”

她一反通常冷若冰霜之态,华云龙更惊疑不定,饶他智慧机智,竟也估不出她葫芦中卖什么药。俊目一闪,审察了葛天都等四人,见他们都面色冷漠,看不出什么联兆。略一沉吟,他淡淡一笑,道:“教主玄机,恕华云龙愚蠢,莫能臆测。”

梅素若玉面忽又森冷一片,华云龙以为即欲脱手,心如紧弦,巳准备先向她全力攻击。讵料,梅素若美眸忽一瞥厉九疑,那眼光好难领会,善恶难度。厉九疑突然长身而起,向梅素若躬身道:“属下现有急事,及待治理,请教主容属下中途退席。”

梅素若漠然道:“厉殿主请便。”

厉九疑居然也朝华云龙拱拱手,道:“厉某无状,华令郎恕罪。”

华云龙连忙起身还礼,道:“厉段主调兵遣将,想必大费心力。”

他以为历九疑必是去率领九阴教徒,防他逃离,故不觉出言讥讪。却见厉九疑淡淡一笑,退出厅外。华云龙悄悄忖道:“薇妹不知躲在那里?”

又过片晌,传道堂主樊彤又起身陪罪退出,不及一刻,司理堂主葛天都,引荐堂主申省三陆续告退,厅中除了斟酒的三个小婢,竟只剩华云龙与梅素若二人。这局势大出华云龙意料之外,饶他智慧颖悟,也不知梅素若究竟存了什么主意,只听梅素若银铃般而又冷若冰霜的声音道:“华令郎于此有何感受?”

华云龙心道:“这丫头真可谓喜怒莫测了。”

吟吟一笑,折扇轻摇,道:“在下以为这情形很是友好。”

折扇一收,又道:“如能谈谈心,那虽然最好,梅女人以为是么?”

他又改口称梅素若为女人,俊目注视住她冷艳的花容上,想看出她的意向如何?

只见梅素若不羞不恼,若未闻他之所言,顿了良久,方始淡淡隧道:“你适才在庄外曾说,本座是你朋侪,岂非你不再与九阴教为敌了?”

华云龙忖道:“原来她适才隐身一旁。”

沉吟片晌,正色道:“在下有几句不中听的话,不知梅女人能否……”

小玫侍立于梅素若身后,突然道:“既然不中听,不必说了,省得我家女人生气。”

梅素若美眸回瞪她一眼,又面临华云龙道:“你说,本座听着。”

华云龙淡淡一笑,道:“九阴教如能改邪归正……”

梅素若不待他说完,冷笑一声,道:“本教那里邪了?何需纠正?这且不说,依你之言,整个武林,明确由你们华家独霸。”

华云龙剑眉一蹙,道:“梅女人此话怎讲?”

梅素若冷笑道:“侠义道由你们华家为尊,改邪归正,岂非尚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华云龙敞声一笑道:“女人此言差矣,侠义道的人,以义相交,谁也不在谁的上面,何来称尊之说?况家父亦无争霸江湖之心。”

梅素若道:“那好极了,本教就改邪归正,侠义道由本教为首如何?”

她改称尊为为首,华云龙倒也不能否认,微微一笑,肃容道:“如果梅女人真能为苍生造福,则依梅女人所言,亦无不行。”

梅素若冷笑道:“你说的好不轻松,岂非你能代表令尊及整个侠义道么?”

华云龙淡然一笑,道:“梅女人,我华云龙虽是华家子弟,论武功,论名誉,不值一道,论人品,更是轻佻还薄,大为尊长诟病。”

梅素若玉面一片讥哂之色,道:“你凭什么如此认定?”

华云龙淡然道:“人心公则一,私则万殊,在下就凭这一点而已。”

他虽淡淡说来,那浩然之气,却沛然不行御。

梅素若恰似挨了一棒,冷艳的面上,一片茫然,要知她受养于邪教中,那九阴教主纵是爱她,所谆谆训示的,无非阴谋企图,至如诚以待人,在九阴教看来,那基础是狗屁不通,自寻死路的话,那里会教她,只是先天知己,终不行掩,致令她劳心杂念纷然,一时竟失了主张。

只以为华云龙虽有轻佻之态,而灼烁雄伟的胸襟,依然不损,邪不胜正,她虽为一教之主,自愧弗如之心,油然兴起,却为了她那孤苦性情,随又芳心暗恼,心道:“姓华的又有什么了不起。”

定了定神,道:“此事口说无凭,不谈也罢。”

华云龙暗自皱眉道:“看来这丫头耳濡目染,执迷已深,再难转头了。”

想到终究要与如此旷世朱颜,兵戎相见,这可是弥足遗憾的事,不禁深深一叹。

梅素若见状道:“你长吁短叹,可是怕了?”

华云龙朗然一笑,道:“华家子弟,还不知畏惧是何物。”

顿了一顿,恳然道:“不管梅女人如何?但如今在此厅中,不知能否暂捐前嫌,饮酒清谈?”

梅素若闻言之后,默然片晌,突然将眼前银杯,朝华云龙遥遥一举,轻呷一口,重又放下。

华云龙忖道:“她口虽不言,这是应允之意了。”

也急遽碰杯一礼,却一口饮尽。梅素若道:“小娟,替华令郎添酒。”

小娟应了一声,执壶为他斟满,乘隙低低在他耳畔笑道:“上次你想喝一杯白水都不成,这一次可兴奋了吧?不光琼浆佳肴,女人还亲自陪你。”

她语声虽低,梅素若功力高强,如何瞒得,玉面一沉,道:“没规则,想挨打么?”

小娟香舌一吐,连忙住口,华云龙笑道:“令婢聪慧可人,这样子一无隔膜,有同家人,最好不外。”

梅素若突然冷声道:“你此言可是真心话?”

华云龙暗道:“岂非这一句话,又惹起她怒火了?”

笑容不改,道:“焉能有假。”

梅素若凝目望去,见他面上款然一片,且逞迫切之色,心中悄悄叹道:“我既承恩师衣钵,今生是无法与华家化敌为友了,唉,我……也罢。”

心念一决,突然灿然一笑,道:“既然你这般说,则这些丫头们放肆起来,可别怪我没管教好。”

她不自称本座,显然是撇开了九阴教主身份,仅以自身与华云龙相交,这一点,华云龙倒是明确。只是他又陶醉于梅素若巧笑之下,除了呆目注视,再也不知其他。但觉梅素若通常冷若冰霜,这一笑,直如冰山冻解,大地回春,百花怒放,朝霞耀彩,艳丽不行逼视,与刚刚那种飘忽的冷笑,那自是不行同日而语了。梅素若本就明艳绝世,除了蔡薇薇外,天下再无一堪与相较之女,尤其她素日冷峻,像这种巧笑倩盼的情形,更是绝无仅有,难怪华云龙要目不转睛,生怕失去了这一番福了,连本拟送入口中的杯酒,也忘了饮下。

梅素若纹风不动,任他注视,道:“如果我现在向你脱手,只怕你死了还做糊涂鬼。”

华云龙碰杯一饮而尽,笑道:“你可知道,我通常以为死当如何,才切合我华云龙的性情?”

他也将女人、在下之称省了。

梅素若黛眉一蹩,道:“好好的何须谈起这丧气事来了。”

华云龙心道:“你日前还想取我之命,现在却作此言,真是不行思议。”

微笑不语。

梅素若见他待答,想了一想,道:“你们男子汉,大丈夫,考究的是壮烈牺牲,马革裹尸还,想必是你所望的了?”

华云龙莞尔一笑,道:“不是,马革裹尸,壮则壮矣,仍不切合我。”

梅素若笑道:“那是寿终正寝,死于床上?”

华云龙摇头道:“这又太平庸了。”

梅素若嗔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懒得猜了。”

华云龙朗然一笑,实在梅素若已知他是说死在她手中的死法,是他最愿意的。他们这时言笑宴宴,由厅外看来,厅中一男一女,把盏劝酒,男的貌赛潘安,俊美无俦,女的容逾西子,妩媚俏丽,明确一对情侣,那似生死仇敌了。

梅素若的三名婢女,更是心中糊涂,暗道:“女人通常对人,都是冷冰冰的,这华云龙究竟是敌是友,女人为什么对他如此好?是了,看来准是最好的朋侪。”

面临尤物,口饮醇酒,华云龙早已醺醺欲醉,突然,他想起蔡薇薇,忖道:“薇妹不知躲在那里,见此情形,她会不会不悦?”

不觉向厅外望去,但见夜幕早已悄然下降,厅外昏黑一片,厅中却宫灯辉煌,流苏映彩,如果蔡薇薇就在外面,很容易见到厅中情形。

梅素若见他突然停杯四望,也自按杯,道:“你有什么急事,这般慌张皇张的?”

华云龙随口道:“有一位尊长约我亥时相见,所在就在金陵,时间尚早,照旧饮酒吧。”

梅素若哦了一声,也不追问,道:“听说令堂当年有武林第一尤物之称……”

她意犹未尽地停口,华云龙一怔望去,却见她似是少少饮酒,开席迄今,也不外喝了两三杯,虽功力深厚,却也莲脸生晕,倍添艳色,华云龙悄悄想道:“现在这般融洽,片晌后又需翻脸动手,唉,这未免……”

心头一烦,仰面尽杯,小娟连忙替他注满了酒,他抛去思虑又道:“家母常言,女子重在品行,至于容貌,乃其余事,不足斤斤盘算。”

梅素若莞尔一笑,道:“令堂当年至情至性的事迹,我是敬慕已久。”

实在,白氏夫人现在虽温良有加,当年未遇华天虹前,乖张狠辣,恋上华天虹后,始行改去,此事华云龙不太清楚,梅素若却是明确,只是此时此境,她虽然不会对华云龙之言,加以批判。顿了一顿,又道:“你身畔那位蔡家妹妹,品行自是胜我百倍,论容貌,也是胜我多多。”

小苹因刚刚小玫、小娟都曾启齿,也不甘寥寂,道:“女人是天下第一尤物,哪家丫头,敢与女人比?”

华云龙见梅素若玉面一沉,似将喝斥,他对这几名灵慧小婢,也异常喜爱,忙道:“你不是曾说像家人般相处,则她们所说,我不见责,也就是了。”

梅素若面容一松,道:“唉,我自幼孤僻,并无朋侪,稍可相语的,只有这几个丫头,以致养成她们没规则的样子,你可别见笑才好。”

她现在真的将华云龙视做知心之友,否则以她孤苦性情,如何肯说这等话。

华云龙心忖:“她以真心待我,我却犹留三分,岂不行愧?”

想要劝慰两句,梅素若又抢先道:“你也不必劝,你所劝的,我未必能接纳,也未必喜欢。”

悠然一叹,玉容大有凄然之色。

华云龙知道相劝无益,心念一转,执杯笑道:“空谷幽兰,独吐芬芳,本即不见赏于世人。”

他这几句话深得梅素若之心,梅素若芳心甚悦,微微一笑,道:“你很会说话。”

华云龙笑道:“你不骂我讨好卖乖,佻薄可恶了?”

谈笑中,不觉戍时已过四刻,华云龙念起元清大师之约,不觉望了望天色,要告辞,却以为盛会难再,竟略一疑迟。

梅素若见状花容一黯,道:“唉,你要走了,以后相见,就要以死相拼了。”

华云龙本即多情种子,闻言黯然,口齿启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梅素若又道:“你不必对我手下留情,我也决不会放过半分杀你之机,到那时候,你不要怨我无情。”

小苹插言道:“女人,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杀呀拼呀的起来了?”

华云龙心道:“要我手下绝情,这可是万分难办的事。”

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我……但觉无话可说。”

语音一顿,道:“希望下次相遇,仍如今夜……”

梅素若突然变色,截口说:“你别作梦。”

罗袖一拂,立起娇躯,竟不再说半句,已执着鬼头杖,转身向厅后行去。

就在这瞬间,华云龙已见到她美眸之中,泪光浮动,知她是为了个性自豪,不欲让自己见到她伤心之态,故拂衣而去。实在他虽自深谙少女之心,可是少女心,海底针,他终未能掌握住梅素若瞬息万变的少女之心,扭转乾坤,化敌为友,致令她变色而去。

忽听小玫叫道:“女人。”

追了已往。

小苹却愤愤将酒壶向上重重一放,道:“哼,白侍候你半天,却将我们女人气成这样。”

也跑向厅后。

华云龙方自苦笑,只听小娟在背后道:“华令郎,你留在厅中,与我家女人再见,就不算下次,岂不即可不必为敌了?”

华云龙心忖:“这丫头言虽天真,倒是一片盛情。”

转过身子,道:“我尚有事要办,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啊。”

小娟抿一抿嘴,道:“您不会办完事回来么?”

华云龙哑然失笑,伸手摸摸她秀发,大踏步走出敞厅。小娟怔了一怔,想追下去,倏又止步,改奔厅后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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