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闺第28部分阅读(2/2)

他们的目光顿在了一起。

虽已时隔数月,但邬八月还是当即便认出了对方是谁。

那风光霁月一般的人物,她只见过两次,便忘不掉他的模样。

大皇子,窦昌泓。

原来他都已经封王了……

邬八月愣了下,挪开视线,缓缓地将车帘放了下来,权当自己没认出这是谁。

虽对此人谈不上恨,但他在她最需要被证明清白时却昧了良心,没有替她澄清。

即便他事后道了歉,即便他也的确有苦衷,但邬八月也不是圣人,不可能还对他心存好感。

唯独剩下的,也就只有那么些许的欣赏罢了。

美好的人事物,终究不会真有那么美好。人生哪有什么十全十美。

邬八月自嘲般地笑了一声,马车的动静却戛然而止。

陈管事在外惊讶地“咦”了一声,朝霞沉声问道“陈管事,怎么了?”

陈管事忙回道“轩王爷的车马仪仗停下来了……呀!轩王爷下马车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府

邬八月有片刻的怔愣。

她虽没有那么自恋地认为轩王爷下马车是要来寻她说话,但她还是隐约觉得,轩王爷定然是要来见她。

果不其然,片刻后陈管事便在马车外敲了敲车壁,待朝霞掀开车帘,立刻道“轩王爷听说四姑娘在此,有意前来与四姑娘寒暄两句。”

陈管事脸上有些尴尬,朝霞闻言则是目露凝重。

她回头看向邬八月,见邬八月缓缓摇头,朝霞顿时松了口气。

“陈管事。”朝霞清脆地道“四姑娘车马劳顿,身体已经吃不消了。且四姑娘和轩王爷从无任何往来,又何需同轩王爷寒暄。”

邬八月之所以去漠北,本就是因被诬陷在宫中勾|引曾经的大皇子,如今的轩王爷。而当初轩王爷明知邬八月对他没有过任何勾|引之举,却为了丽婉仪,不得不含糊其辞,没有将此事澄清。

邬八月不记恨,朝霞却没有那么好的善心去原谅逼得她家姑娘远离燕京之人。

朝霞冷哼一声,撤下车帘。

陈管事面上更显尴尬,但他到底认得清楚自己的位置,立马就回去禀道“轩王爷,四姑娘车马劳顿,身体欠安,小的代四姑娘谢过轩王爷垂询……”

窦昌泓望了望静静立在一众便装侍卫之中的马车,沉默地站在原地半晌,方才慢慢地返回了他的车中。

车内,轩王妃许静珊静候着他回了来,待马车缓缓开动,许静珊忍不住掀开车帘望了望仍旧静立在一众人中的马车。

许静珊看的不是马车,她知道,她看的是马车中一直没有露面的人。

王爷下车时差点失态,他为的不过是见一面车中之人,可那人却不愿见王爷。

想到即将下达的赐婚圣旨,许静珊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王爷若是对邬四姑娘有意。不妨去父皇面前求娶。”许静珊轻声开口道“如今父皇婚旨未下,一切都还来得及。”

许静珊没有见过邬八月,更没有见过高彤蕾。她知道轩王爷除了她这个正王妃,两个侧妃之位是必须得有人坐的。在出嫁前她也已做好了准备。

只是如今第一个侧妃就要被下旨赐婚过门了,许静珊宁愿那人是邬八月,也不愿那人是高彤蕾。

原因很简单。高彤蕾的出身,完全可以和她比肩。

而邬八月不仅出身及不上她,之前还有关于她的一段丑闻。

即便王爷偏爱她,许静珊也笃定邬八月骑不到她头上。

但是高彤蕾不一样。

想起母亲得知赐婚消息后匆忙令人给她捎来的信函,许静珊便觉得心惊。

有那样一个厉害的母亲,高彤蕾又怎么会是个好相与之人?

许静珊怎么可能不怕?

她紧紧地盯着窦昌泓,等着他的回答。

窦昌泓却温温地一笑,道“父皇决定的事。我如何能再去争取?没得白白让父皇生厌。”

许静珊心里一紧,勉强地笑道“王爷说的什么话,父皇怎会因此等小事对王爷生厌……”

窦昌泓轻“呵”了一声,道“父皇眼里,只有四弟是他的心头肉。他怎不会对我生厌……”

许静珊还待劝。窦昌泓却伸手摆了摆,道“多说无益。”

许静珊再不敢开口。

她的夫君是个温和之人,但却也说一不二。

望着窦昌泓精致的侧颜,还有那纤细白皙,正晃动着的手指,许静珊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既逃避不了高氏女将入王府的命运,那就只有迎难而上。与之相对了。

她到底是明媒正娶,从正门跨入王府的正王妃。

她不能委曲求全,她本就该挺直了脊梁,迎面对上任何的困难。

至少,她不能给许家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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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胡同这一条街,多半都是些官邸。

侍卫领卫将邬八月一行人送到九曲胡同口。便礼貌地与邬八月告辞作别。

邬八月点了点头,目送一众人渐渐行远,方才长舒了口气。

陈管事也松了口气。

他的任务本就是将邬八月接回京中,虽是晚了一个来月,但四姑娘到底是平安了。

陈管事笑着道“四姑娘。赶紧请吧。小的已经让人先行一步告知了老太太和二太太四姑娘的脚程,这会儿主子们肯定正盼着四姑娘回来呢!”

邬八月笑了一声,点点头,赏了陈管事一锭银锭子,道“这一路有劳陈管事的照顾了,这点儿小东西,拿去招呼伙计们喝点儿酒。”

“哎哟,小的谢过四姑娘。”

陈管事笑得更加谄媚,曲腿打了个千儿,弓腰抬手道“四姑娘请。”

邬府的门匾还是那般模样,门口两尊石狮子也毫无变化。只是此时正房门外有好几个门房和婆子翘首以盼着,见着陈管事等人行来,全都跑了下来,争相在邬八月跟前行礼道万福。

邬八月脸上挂着笑,也不说话,被一众人拥簇着进了邬府。

门房不敢再走,朝霞抓了一把铜钱给他们做赏。

邬八月一路跨了火盆,被浇了艾蒿水,还有人在她身边闭着眼睛嘀嘀咕咕念经似的,做的都是在驱邪驱脏东西的仪式。邬八月忍了一路,总算挨过了这通仪式。

等见到依旧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时,邬八月强忍着的情绪顿时爆发。

她咬着下唇快走两步,跪到了段氏跟前,脸埋在她怀里,整个人都在微微抽搐。

段氏也没有太多差别,拥着邬八月,原本想了不少的宽慰话,原本想说的许多思念之情,忽然都无法开口。

只这般抱着这个孙女儿,段氏便已经别无所求了。

二太太站在一边,望着婆母和女儿相拥饮泣,她也忍不住伸手揩了揩眼角。

但贺氏到底没有段氏年纪大,情绪容易外露。她虽也十分想念邬八月,但还拎得清事。

贺氏上前低声提醒道“母亲,八月回来,都是托的老太君的福。她该立刻去给老太君磕个头谢个恩典才行。”

段氏忙轻轻推开邬八月,迭声说道“对,你母亲说的对。八月啊,你能回来都是老太君开的口,你曾祖母那儿,你可得立刻去给她老人家磕个头。要没有你曾祖母,你还回不来呢……”

段氏抚着邬八月的头发,贺氏弯腰去拉了邬八月的手。

当滑到邬八月的手掌心时,贺氏原本忍着的激动的泪忽然不可遏制地流了出来。

“八月,你才去漠北多久,怎么……怎么手就变得这般糙了……”

贺氏心里满满都是悔痛和心疼,段氏立刻也拉过邬八月的手,仔细一看,顿时也忍不住哭道“我就说那等地方,娇滴滴的姑娘怎么过去生活?八月啊,我的八月啊……”

段氏复又拥着邬八月啜泣起来,祖孙三代哭成一团,屋里的丫鬟婆子们也跟着哭。

朝霞和暮霭作为贴身伺候邬八月的丫鬟,难免要被怀疑没照顾好主子。是以二人皆沉默不语地跪了下来,听候贺氏处置。

这般哭着,邬八月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缩回手抹了抹泪,对段氏和贺氏道“祖母,母亲,八月没受什么苦,有朝霞和暮霭照顾,到了漠北后,父亲还给女儿请了个家里帮工做饭的。只是家里人少,女儿便也经常下厨房,不然一个人待着挺没劲的。”

邬八月笑了笑,道“朝霞和暮霭的手比八月的手还糙了不止一倍两倍呢。”

贺氏倒不认为自己亲自为女儿选的丫鬟会不尽心照顾她,她也只是心疼女儿这番遭遇。

贺氏抹了泪,让朝霞和暮霭起身,对邬八月道“好了,你赶紧去东府谢谢你曾祖母。家里添了新人,晚间的时候你也要见见才行。”

邬八月想了想,问道“可是三哥的新妻?”

贺氏笑了一声,道“你三嫂性子温婉,才过门不足一月,有些认生。府里只有你三姐姐和她同龄,只你三姐过两日便也要出嫁了,许嬷嬷这一两个月里看的紧,是以你三姐姐与你三嫂也并无什么来往。你回来了,可要和你三嫂多多相处才是。”

邬八月默默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她去漠北前便知道,年后邬府有两件喜事邬良梧娶妻和邬陵桃出嫁。

如今三哥已娶妻,三姐也要出嫁了……

只是那许嬷嬷……

邬八月对她的忌惮从未放下过。她毕竟是姜太后派来的人。

邬八月站起身,打算去东府给老太君磕头。临走前却是想起还未同段氏和贺氏介绍单氏,忙又撤了回来,挽过单氏到了段氏、贺氏跟前,道“祖母,母亲,这是单姨。她在漠北曾救过我的性命,却又因此和她的女儿单姐姐失散了。我这次回来执意将单姨给一同带了回来,单姐姐不在,我想替单姐姐好好孝顺单姨,陪单姨等单姐姐的消息。”

单氏蹲身给段氏福了个礼,段氏忙抬手请她起来,道“既然是八月的恩人,那便是我邬家的恩人。单大嫂尽管在邬家住下。”

段氏立刻吩咐丫鬟去准备屋子,并让人吩咐下去,将单氏奉为上宾对待。

邬八月放了心,这才带着朝霞和暮霭,去东府谢郝老太君。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二姐

东西两府只一墙之隔,邬八月走在那道上,步履却并不显得急切。

想起她刚跨出门口时祖母嘱咐的话,邬八月不由凝眉细思起来。

她微微侧首问朝霞道“祖母让我只去给老太君请安磕头就好,旁的人一律不要理会……这是不是说明,东西两府的隔阂越来越深了?”

朝霞轻声回道“姑娘离开燕京,也有东府一众人推波助澜。老太太怨恨东府也是自然。”

邬八月便轻轻吐了口气“话虽如此,但明面上两府不相往来,倒也并不妥当。”

邬八月眼中微光一闪“这么多年祖母都忍过来了,如今不忍了,大概是东府做得太绝了……”

主子们之间的恩怨,朝霞身为丫鬟,不好开口置喙。

一行人默默地朝着郝老太君的田园居行去。

既然祖母开了口,她自然不会忤逆祖母的意思,去给老太君请了安后,再自讨苦吃得全给郑氏、金氏请安。

只是没没想到,越不想什么,却越是来什么。

前方缓缓行来一人,非是旁人,却是邬二姑娘邬陵柳。

她穿红戴绿,头上插满了金饰,阳光下整颗脑袋都金光闪闪的。比起邬八月朴素的一身裙装,邬陵柳显得富贵逼人。

她行动婀娜,走一步都要让人扶一下,整个一弱柳扶风的卑弱“美态”。

她和邬八月之间只隔了堪堪十丈距离,邬八月停下脚步,愣是等了邬陵柳半柱香的功夫,她才慢慢挪到了邬八月跟前。

“二姐姐。”

邬八月温温一笑,唤了邬陵柳一声。

想起在漠北时收到的母亲的信,信上说邬陵柳的婚事也定了下来,许的是一方巨贾,还言道大伯母收了对方不菲的聘金。

如今瞧着邬陵柳丝毫未变的审美观,邬八月倒是觉得。她颇有当一名商人妇的潜质。

“哟,这不是四妹妹吗?”邬陵柳声音十分尖利,倒也不是她话中有对邬八月的嘲讽之意,实在是她的声音音调便是这般“特别”。

邬八月倒是感觉。她的声音更拔尖了。

邬陵柳去拉邬八月的手,一边道“之前我瞧着觉得隐约是你,又有些不信,没想到真个是你呢……四妹妹可算是回府了,漠北那边儿……”

邬陵柳突然手一顿,翻开邬八月的掌心去瞧,顿时满脸惊愕“哎呀,四妹妹呀,你的手怎么成这样了!”

邬陵柳一系列语言和动作都给人一种十分违和的怪异感,邬八月觉得她十分矫情做作。

她缓缓抽回手。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道“漠北生活艰难,有些事得自己做,便成这样了。”

“可得好好调理才行呀!”

邬陵柳一边惋惜地摇头,伸出自己的手给邬八月瞧。一边道“再如何,也得及得上我这双手的一半柔嫩才行啊!”

邬八月默然地看了邬陵柳特意伸到她眼前展示的双手一眼,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满足了邬陵柳的炫耀心。

废话说了这许多,邬陵柳总算想起正事来“四妹妹来我们国公府做什么?”

暮霭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东府就东府。还“我们国公府”。在自家人脸上给自己贴金,真是无趣。

邬八月倒是面色不变,道“我去给老太君请安。”

“噢,老太君啊……”邬陵柳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看向邬八月的眼中陡然多了防备和探究。

邬八月觉得莫名其妙“二姐姐看我干嘛?”

邬陵柳上下打量邬八月一眼,啧啧两声道“倒是没看出来。手段最厉害的还是四妹妹你啊。”

邬八月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二姐姐此话何意?有什么话,二姐姐不妨直说。”

“你明白就好。”

邬陵柳拍了拍邬八月的肩,凑到她耳边道“去老太君那儿多示示好。老太君都能因为你不能回漠北,亲口说你不回来就把她的私财全部给你,东西两府的人都没份儿。这会儿你回来了,老太君给的丰厚陪嫁是肯定少不了的。”

邬陵柳呵呵一笑,吹得邬八月耳朵痒痒的“能要多少就要多少,别给邬陵桐她亲娘留。我出嫁之后,东府可没第三个姑娘了,你和陵梅,把老太君的所有的私财都给分刮了去才好。”

邬八月面色沉了下来,邬陵柳贴着她的耳朵,看不清她的表情,还在继续说道“四妹妹要是感激我提醒你这几句,不妨在老太君那儿也为我美言几句。等你三姐进了陈王府的门儿,我也要嫁了。多点儿压箱底的嫁妆,我心里踏实。”

邬八月脸上的笑消弭得干干净净,她轻声道“二姐姐的嫁妆自有大伯母筹办,老太君那儿给的不过都是些添妆。邬家的姑娘都是如此,相信老太君也不会厚此薄彼。”

“你讲什么笑话呢。”

邬陵柳掩唇轻蔑一笑“老太君不厚此薄彼?那我可要等着瞧瞧,我出嫁,她能拿多少分量的添妆给我。”

邬八月微微垂首,不看邬陵柳,道“二姐姐要是没别的事,我这便要去田园居了。”

“你等会儿。”

邬八月才走了两步,邬陵柳又叫住了邬八月。

“你才从漠北回来,我就再告诉你一个消息。”

邬八月望向邬陵柳“二姐姐要告诉我什么只管说,不过,我没有要拿任何承诺与你交换消息的意思。”

“咳,我知道。”邬陵柳摆了摆手,笑道“你这丫头性子倒是古怪的很,以前跟我从来就是争锋相对的,如今倒是越发喜怒不形于色了。”

邬陵柳上下打量邬八月半晌“不过这样也好。”

“二姐姐想说什么?”邬八月沉声问道。

邬陵柳笑叹了一声“我那日偶然间听到母亲说,她进宫去见了邬陵桐一面。邬陵桐说,你的婚事,定下了。”

邬八月悚然一惊,她竭力保持着自己的镇定,尽量面不改色地回望着邬陵柳,等着她的下文。

邬陵柳继续说道“邬陵桐特意为你在皇上面前提了,说想让你做轩王爷的侧妃。没想到太后那边儿属意高彤蕾,邬陵桐便不乐意了。结果皇上想了个折中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