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2/2)

谷雨噗嗤一下笑出来:“瞎说什么呢?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夏至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两个人就这么往前走着,静静的,慢慢地,一个高大的,一个瘦小的,路灯照下来,画面很唯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侣。

小满在一条小巷的出口古怪地看着夏至和谷雨的背影,刚才清清楚楚地听见夏至口口声声叫那个女的“妈”,但是他的母亲会这么年轻吗?

再抬眼看去,旁边走过的人们那种眼神,又是那个眼神那个表情,还有指指点点,小满少女惺惺的,没兴趣了。

奇怪的家伙。

“哦,你说他呀?”三婶对着灯把线纫在针孔里开始缝一件旧衣服:“夏至是老街里面老夏家的孩子,小的时候你还跟他一起玩过,你不记得了?”

“啊?是吗?我... ...不记得了。”小满意外道,没想到他们两个早就认识:“那现在他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嫌弃?”

“那么多人?”三婶鄙夷道:“老街谁不知道?十几年?十四年前吧,他爸死的时候,他就没哭过,站在大雨里在家门口傻笑,当时把我们都吓傻了知道吗,还以为他撞邪了,送殡的时候倒还是老老实实的,送完殡谁也没看见,人就没了。”

“没了?!”

“嗯,没了,三四天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事都没有,会说会笑,老辈的人都说他是被狐仙带走了,说他爸也是他克死的。”

小满满不在乎的笑道:“哪有这么说的,这不是迷信吗?”

“迷信?”三婶咬断线头对着灯看着缝口小声说:“没有的东西谁说得准真的假的?反正当时老辈的人都这么说,我们也是不信,但是后来呢,出的那些事有谁不信?”

“那些事?”小满好奇道:“哪些事?”

三婶放下衣服凑到小满跟前神秘地说:“夏天,就是夏至他爸走了两年的时候,那个时候正好是城区改造,老街对面的小区刚开始盖,街坊们帮着他家给他找了个后爸,人老实肯干,就算是没挣太多的钱,但是身上有力气,在工地上找活儿干挣的也不少,他家那个时候只有他妈妈一个大人也确实辛苦,所以老街几家几户的好说歹说这婚事终于是成了,可没想到... ...”

“没想到?”小满看着三婶停顿时诡异表情的脸,气氛一下就不对了,满屋里都充满着鬼故事的氛围。

三婶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没想到,他家里生活刚刚好转,也买了房子,他妈也病了,胃癌,晚期,没到四个月就去世了。”

“啊?”小满傻了:“他妈妈... ...他妈妈不是好好的吗?”

“你听我说啊... ...”三婶挪了挪屁股,一副街头巷尾妇女的八卦嘴脸:“他妈走了之后,他家就一直是他后爸撑着,那个人倒也是个人物,五年就把买楼的贷款全还了,还找了个倒腾货的路子,挣了不少钱,也就四五年前吧,以前的街坊们和新邻居看着夏至这孩子都快二十了性格越来越阴沉,都劝他后爸再给夏至找个妈,又没想到... ...”

“又没想到?”

“又没想到他居然找了个二十五的女人!”

“啊?!”小满被三婶营造的气氛影响,变得一惊一乍的。

“要是只是他的话还好,毕竟他也是年轻娶了夏至的亲妈,那个时候也不过三十一二,差了几年就差了几年,可是夏至那个时候虚岁都十九了,难免有人要说闲话,但亲事还是那么结了,再说结婚之后夏至的性情确实好了很多,也爱笑了,也会说话了,还考上了个挺好的大学,这个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但是... ...”

“但是?”小满要被三婶吊胃口的习惯彻底搞坏了。

“但是就在夏至考上大学的那个夏天,就在夏至大学开学的几天前,他后爸突然出车祸了。”

小满听到这里彻底无语了,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谁会不信他克父母的说法吗?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而且这几个人走的时候,夏至也从来都没哭过,只是笑,笑得挺开心的样子,所以大伙儿都知道夏至大概是有毛病,越来越多的人信了老辈人说的话,这孩子是被狐仙上身了。”

“可是... ...”小满是不信这些的,只道这一切的意外都只是意外而已,与夏至无关,但是却没法解释为什么家人去世了他连哭都不会,也不会只道十四年前夏至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他家里就是这么一个状况,两个年轻的男女住在一起,闲话越来越多,但是他们俩从来都不在乎,我们外人管了这么多反倒出事,现在也不想管了。”三婶讲完了故事,收拾好针线,洗过手,回来拿了外套,嘱咐了小满两句,便回家了。

剩下小满一个人在小小的出租屋里面想夏至的事,越想越好奇,确实他那种什么事都和自己无关的气质和别人完全不同,但是那个雨天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又很可爱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

小满躺在床上,失眠了。

今年的阴雨天似乎是没有完结的,老街的老树落了满地的花,但是还剩下多一半,是夏至离开家这天最好的安慰。

今天的雨下得很小,很细,于是下落也似乎变得很缓,很飘,就像夏至的心情。

他知道谷雨工作的单位有很多有出息的年轻单身男人都想要和她拉近距离,但是谷雨一直坚持着,不去管旁边人的闲话一个人照顾家里,供自己上学,虽然自己打工的钱也能够算上不少,加上自己本来花的也不是很多,所以上学只有少一半需要从家里拿,但是谷雨却不是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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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肯定的认为,夏至的未来是不会被束缚在这个小城市里面的,而在小城中不菲的财产到了大城市是不够看的,自己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夏至就已经是父母双亡,一个接近于被人收养的状态,现在这个责任放在自己的肩上,不能让夏至的亲生母亲怨自己。

所以她一定要夏至出人头地,功成名就,为此,就要积攒下浑厚的基础。

夏至靠在老枣树的树干上抬头看着树冠,大雨过后连绵小雨的树干上还是微湿的,看不到一只虫子,所以靠在上面只有略微的清凉和粗糙,夏至就这么靠着,看着,慢慢地心底的思绪也一点点消失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想,静静的,一个人。

耳边是细雨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和楼檐滴水落在石板路上的啪嗒声,偶尔新城区那边过往的车辆驶过的声音,夹杂着老街人家隐约传出的人声,满是静寂。

过了少许,夏至的心终于彻底的静下来,他低下头,撑开伞转身就要走,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喂!为什么看见我就走了?”

夏至回过头,依然是那张枣花带雨的小脸,他走近两步,把伞的一半遮在小满头上,解释道:“不是看见你就走了,是正准备走呢,没看到你而已。”

小满却不管他说什么,错过他的身子走进枣树树冠的遮蔽:“又来看枣树,你喜欢这棵树?”

夏至点点头,反问:“你不是也来了?你也喜欢?”

“怎么?不许啊?”小满回头一个白送过来。

夏至笑了:“没有,没有,那你慢慢看吧,我要走了,还有,下次记得带伞,注意别被雨淋感冒了。”

“切!要你管!”

夏至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小满偷眼看夏至的表情,却没想到这货说走就走了,犹豫了一下,见他都要走出老街了,急忙追过去,边跑边叫:“哎!你等一下!”

夏至听到她的喊声和拖鞋踩在浸湿的石板路上的声音,站定在街口回身看她跑过来,问:“有事吗?”

“你怎么说走就走?”

“不走难道陪你吗,我火车一会儿就开了。”

“火车?”小满疑惑:“什么火车?你要出远门?”

“这次是趁着大学没课偷偷跑回来的,明天就要上课,所以我得回去了,然后... ...还有什么问题吗?”

“哦... ...”小满听说他要走,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但是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也没什么想说的,总不能直接问你是不是狐仙上身了,所以低着头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知道了,走吧走吧,一路顺风。”

夏至看着她都憋红了的小脸,心里想笑但是忍住没笑出来,都这么些年了,夏至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但是逗逗小丫头还是挺有意思的,便没有戳穿,只是应了一声,走掉了。

小满看着他走掉,头顶突然有点凉,才发现雨开始大起来了,而刚刚他一直把伞的一半遮在自己头上,心底便是一暖,再看他远去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失去什么的感觉,心里空空的。

“哎!”

夏至回头:“什么?”

小满招着手在渐渐密集的雨帘里喊:“你在哪儿上大学?”

“东北大学,快回去吧,雨大起来了。”(我要说我这个并不是做广告的... ...)

“再见!”

“再见!”

夏至撑伞站在雨中,等小满跑进老街深处,在雨帘里再也看不到那身粉色的外套的时候,他才轻轻抬起伞边,仰头看了看天上弥补的阴云,轻轻叹了口气,在定睛时,老街路口那棵老树在无风的雨中静默得沉重,满地的枣花仿佛一层淡黄的粉末,散落在红尘。

他轻轻抬脚,走在老街的最后一段路,进了新城区,坐上出租车,去车站的路上路边的景色飞速逝去,车窗上的雨滴随着车的速度向后滑动,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水迹。

夏至看着车窗外因为阴天亮起的灯光,突然久违的有些忐忑,这是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就算是父亲死去,母亲死去,继父去世的时候,都没有过的伤失。

就算是十四年前的那个小满,他离开家的那些日子... ...

“今年的小满啊... ...”他轻轻开口,仿佛是感慨,又似乎像自言。

“小满啊... ...”

揉了揉疼得要裂开的脑袋,夏至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手机的时间,终于确定马上就要上课了这个事实,才不情不愿地穿好衣服拎着毛巾和牙刷往水房走。

“嘿,起来啦?”马六端着盆从水房里正好出来,看见满脸痛苦的夏至。

“啊... ...”夏至应了一声,错开他走进水房,打开水龙头,直接把头放在水流下面,沈阳的自来水在夜里还是很冷的,虽然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但是还带着冷冽的温度,马上将疼痛和眩晕从夏至的头脑中赶出去。

想起昨天夜里几个人出去嗨然后一起扶着回来在厕所吐的情景夏至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因为出乎意料的很有心事,所以夏至没有像以前一样组织其他三个人放荡,而是跟着灌了十几瓶啤酒之后晕头转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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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巾盖在头上擦干,夏至已经决定下次再也不能跟着他们胡闹了。

正巧这个时候林远峰从厕所出来,看见夏至笑:“老夏昨天怎么了?特么喝得比我还多!”

夏至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开始抹牙膏,看都没看他。

林远峰却不依不饶,走到他跟前仔细打量他,许久才说:“嗯... ...据我多年的经验,你肯定是失恋了!”

夏至端起杯子漱了口,一口带着泡沫的水就喷到了林远峰花裤衩的裤裆上,急的他慌忙往后退了四五步,骂道:“卧槽,你不用这么狠吧!”一边说还一边从手里的卷纸上扯下几段来往裤子上抹,抹完倒是不恼,走进了腆着脸笑:“算了,哥们儿知道实话不是能随便说的,但是你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啊... ...”

正要接着说却见夏至下一口水已经蓄势待发,于是急忙收了口应付了几声慌乱逃走了。

夏至知道他向来是这么一个碎嘴的贱货,所以也没在乎,收拾了东西回到宿舍的时候,杨东正在穿衣服,抬手打了个招呼,坐在椅子上打开QQ开始看消息和动态。

突然他很想知道小满的QQ是什么,不知道她的昵称会是什么,然后很自然就想到了小满的真名,小满到底姓什么他还不知道,下次回去一定要问问她。

这个时候就想到马上就要高考了,如果小满是高三的学生的话,那么等自己下一次回去的时候,是不是她就已经不在老街了?这样的话... ...

夏至的手里的书往包里塞到一半就停下了,有些恍惚地坐在那里。

“怎么了?”杨东穿好鞋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问。

夏至摇摇头:“没什么,头还晕着呢,缓缓。”

杨东撇撇嘴,谁信呐,昨天晚上你就一脸不爽的样子,但是谁没有点不想说的东西,只好随便说:“不行就别去了。”

夏至笑:“哪有那么严重?”说着把书往包里一扔,又胡乱塞了两根笔,拉上拉链背上出门了。

看着夏至关上门,杨东晃了晃门口右手边的那张床,马六从上边探出头来抱怨:“我说你别老是摇我床行不,现在我这床让你**的像小姐似的,我一动它就跟着我晃,晃得特别妖娆... ...”

杨东笑骂:“扯淡,说的像你认识小姐似的。诶,你说老夏回来之后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马六翻身躺在他那张晃得很妖娆的床上说:“我又不是瞎子... ...”

“那你说老夏为什么这样?”

“那谁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呀?”

“肯定是失恋了!”林远峰从门外钻进来用他那种神秘的,诡异的,**的声音和表情成功地把屋里的两个人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马六有气无力地说:“远峰你不要会说话... ...”

杨东也是收拾书包一副不理的样子。

林远峰讨了个没趣,去依然锲而不舍地凑到杨东跟前紧紧地问:“我跟你说百分之八十可能!”

杨东翻了翻白眼:“老夏恋过吗?怎么可能失恋?”

马六贱笑:“你问过吗?你怎么知道老夏没恋过?我跟你说现在大学里异地恋的隐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异地恋三年之内分开的几率在百分之五十,这么高的概率,谁能肯定老夏没有个什么青梅竹马或者同桌的你什么的?”

杨东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虽然林远峰没个正经,当时他说的这些数据大概都是从正规渠道得来的,可信度还是挺高的,再加上夏至平时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他们也想不出有什么能让一向是淡定帝的老夏变得这样,于是也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人好奇起来的力量是可怕的,现在宿舍里面面相觑的三个人,脸上的表情渐渐从疑惑思索变成了诡异和狡黠,于是510宿舍里响起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

刚刚坐到教室最后一排的夏至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凉,疑惑的看了看身后,发现窗户都关得好好的,只道是自己脾胃虚寒了,想着中午一定要吃一碗拉面缓缓,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了。

每次下课的时候,东大教学楼的楼道都会挤得水泄不通,上的上不来,下的下不去,这样的情形不知从何时开始,又将持续到合适结束,但是每一个东大的人都会习惯这种拥挤,而且在南湖校区这个地方男生也会很享受把寥寥几个女生挤在中间的状态。

所以,怎么说?

也就是这样吧... ...

夏至不知道其他大学是怎样的,也不会管其他大学是怎样的,他只知道每次到了下课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种无力感,所以他从来都是等楼里的人都走光了,才出去。

林远峰则不然,他等不及所有人走光才出门,他要第一个出门,然后站在天井下面等着看有那个女生将会走光。

杨东依然是等夏至站起来才和他一起回去,这个时候教室里已经剩下了没有几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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