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2/2）
夏至叹了口气，掏出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是归属地是家里。
夏至犹豫了一下，接通电话。
“喂，你好。”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是略微的风声，旁边很吵闹，还有偶尔几辆车驶过的声音，良久。
“喂？”夏至纳闷，骚扰电话？是自己以前哪个哥们儿在恶作剧吗？
“喂？”夏至提高音量又问了一句。
还是没有声音。
想了想没想到是谁，夏至准备挂掉了，然而就在他把手机挪离耳朵之后，听筒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
夏至傻在那里了。
电话那头也没有声音了，两边的风声开始肆虐起来，夏至的衣角被高高吹起，一阵清凉从腰间直通后背，夏至狠狠地打了个寒战，小心地，慢慢地，带着不敢相信的犹豫，和害怕这一切仿佛都会变成虚幻一般的期待，把电话收回来，放在耳边。
他咽了口唾沫，和声地：
“小满？”
十
“小满，是你吗？”夏至很痛恨自己心底一直躁动不停的感觉，前行压住这些躁动，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很温和，就和当时在老街树下一样。
“嗯，是我。”小满的声音显得很轻很柔，完全没有雨中质问的强硬。
“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平静下心来之后，夏至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我和阿姨要的。”
“是吗，你见过我妈妈了？”
“嗯，她来买菜的时候经常碰到，但是我三叔不让我和她说话，但是昨天中午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出来收衣服，我就上去帮忙，然后她说谢谢，我说我是你朋友啊，哦，对了，是你走的前天晚上我看到你和阿姨出去逛街我才知道她是你妈妈的，之后我就问你的电话，然后阿姨告诉我的，今天放学我就打给你了。”
小满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拘束，但是打开话匣子之后就完全恢复了她强悍的战斗力，根本停不下来。
“嗯，放学了？一个人走？”
“对啊，一个人，好像很少有人往老街这边走，我同学都是住在学校旁边的房子，家在城里的都是开发区那边的家，老街这边新城区的小区为什么学生那么少？”
“因为老街的都是老街坊，老街坊的儿子女儿成家之后都去开发区了，因为工作在那边，所以老街这边的新城区都是老人。”
“哦，其实我当初也是想住在学校旁边的，可是你知道吗，那边租的房子老贵了，就那么大一点房就要好几千，老街这边可便宜了... ...”
夏至听着她再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地说，完全没有那种听着别人唠叨的心慌，反而心底很是安宁。
“老夏，走了！”杨东在那边喊。
小满的声音顿了一下，小声问：“你那边有事在忙吗？”
夏至笑了一下：“没什么，无聊的事罢了。”
“哦。”
夏至回头看着要离去的几人，喊道：“你们去吧，我有事先回去了。”说完没等他们回答，转身就走掉了。
留下杨东几个人很是纳闷，林远峰狠狠拍了下大腿鬼叫道：“我知道了！”
其他几个人被他吓了一跳，杨东问：“你又知道什么了？”
“你看啊，老夏回来精神萎靡不振的，现在接了个电话就变得这么开心了，我和你说啊，据我的经验，很可能是他闹别扭的女朋友来和他复合了。”
由于早上的铺垫，杨东和马六对于夏至有女朋友这件事信了八成，现在一听林远峰这么说，倒是真的有那么点意思，于是点点头，杨东道：“算了，老夏的事咱们也管不了，现在他开心了终归不是坏事，我们玩儿我们的，走了！”
夏至是向着学校的方向走的，他们并没有走出太远，只是在学校旁边徘徊着，过了桥，往里一拐，就到了南湖，时间都快十点了，南湖是静寂的，石板路上没有一个人，夏至在湖边走着，看着路边的老树，听着小满在那边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开心事，于是他便也变得开心起来。
“哦，对了，三婶儿说咱们两个小时候是认识的，但是我不记得了，你记得我吗？”
夏至一愣，仔细想了想，又仔细想了想：“没有，小时候的事我大多不记得了... ...”
“是吗？”小满突然想问夏至记得小时候的什么，消失的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而正好这个时候就到了老街街口，小满突然想起来，仰头看着老树对夏至说：“对了，老树的花还剩下一些，但是不多，照这样看的话你说它今年是不是会结果了？到时候要不要给你寄过去？”
夏至伏在木头栏杆上：“好啊，到时候我要你亲手打的枣。”
小满的脸一下红起来了，在老街老旧的路灯底下显得格外醉人，她糯糯地说：“好了，我要回家了，等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嗯，晚安，小满。”
“晚安... ...夏至哥哥！”
停顿了好久小满才喊出最后四个字，马上就挂断了电话。
夏至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得很开心。
站起身，夏至抖了抖衣服，双手插在口袋里往东大的北门走着，平常看着庄重大气的北门广场，都变得迷离起来，晚风轻轻吹拂的感觉也是前所未有的和顺，夏至轻轻哼着歌，往宿舍楼走去。
小满站在老树下面，把手机攥在手里，又埋在胸口，低着头，甜甜的，心在砰砰跳动，激越着，躁动着。
她双腿无力地跌靠在老树坚实的树干上，清风垂在她薄薄的刘海上，鬓角的一缕头发垂落，她伸手捏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扯弄着，两只**叠起来一只脚晃动着，脸上的笑容却是挥不散。
这种感觉，就是爱吗？
第二卷：盛夏走过到清秋
十一
夏至受伤的时候是回到学校的第二个月，学校已经热得不成样子，今年的沈城格外的炎热。
他受伤只是一个意外，一个他自己都没想过的莫名其妙的意外，一个杨东也没想过的意外，一个柳絮没想过的意外。
然而这个意外就这么发生了，就在夏至中午从计算机中心到二舍吃完饭往十舍走的路上，路过大活旁边的时候，正在搭建的铁架还没有弄好，被风一吹，倒了。
当柳絮被惊吓的心终于平复了一些，感觉自己完全没有被那可怕的东西压在下面的时候，一抬头，就是夏至一张痛苦的笑脸。
夏至的左臂被铁架的横梁砸断，救了正走在铁架下边的三个女生。
打着石膏绷带坐在电脑桌前，夏至很郁闷地觉得自己当时应该用脚把铁架踢开的，现在连打字员的兼职都不能做了，更不用说其他兼职，所以至少两个月之内夏至是不要想剧烈活动了。
就在夏至郁闷的同时，林远峰倒是激动得不得了：“老夏，英雄救美哎，这下你的柳絮还不是手到擒来？”
“什么时候变了我的柳絮了，我都说了我和她不认识。”
“好好好，不认识，不认识，但是我可是看见了啊，在医院的时候人家那个眼神儿，就跟云叶妹妹看老杨似的。”
“哎呀卧槽，怎么又弄到我身上了？”杨东争辩道：“我跟你们说啊，我和云叶妹妹可是绝对的纯洁的男女关系。”
“呸！”马六在床上鄙夷道：“还纯洁的男女关系，要说老夏有纯洁的男女关系我还能信，你？”
“你不能这么说，我怎么就不能有纯洁的男女关系了，这个世上好人多的是了，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整天满脑子都是小电影什么的。”
“谁整天想着小电影了，现在谁还看小电影，我是高雅的人知道吗？我跟你说... ...”
见战火没有继续往自己这边烧夏至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小满。
“喂，小满？”夏至站在走廊的尽头接通电话，还没说完小满的声音便响起来：“夏至哥哥，你受伤了？严不严重？现在怎么样了？”
夏至心头一暖，笑道：“你听我像有什么事的吗？没什么大问题的，不用担心。”
“哦... ...”小满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没什么大事，便安下心来。
夏至问：“现在没在上课吗？”
“这节课是体育呢，现在这边热得要命，我们都在河边上的树下面呆着呢，老师都走了，你们那边也很热吗？”
“我们这边还好吧，比那边也差不多了。”夏至想象着小满热得小脸微红的样子，想象着她是穿着短裤还是裙子，穿着白色的还是和那天老街里一样风格的粉红色，他问：“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事？”
“我... ...我听阿姨说的。”小满声音小了下来。
“是吗，你经常碰到我妈？”夏至微笑着。
“... ...我... ...有的时候会... ...也不是有的时候，就是... ...反正都是住在那边，你知道的... ...”小满还是没掩饰住自己经常去看谷雨顺便套点夏至往事的心思，说话说得磕磕巴巴的。
夏至笑开了：“好啦好啦，你从来都不会说谎，一说假话就这样。”
“哦... ...”小满不好意思地笑笑。
杨东和林远峰看着夏至在楼道尽头有说有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
“老夏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啊。”林远峰道。
杨东却看出了什么不一样的感觉，但是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夏至脸上的微笑仿佛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和欢欣，以前的夏至，是那种风轻云淡的，没有温度的笑容。
但是现在，却让杨东感觉到他心底是温暖的，这是让杨东很不能理解的事，甚至这种变化连夏至自己都没有察觉。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的，突如其来的遇见，并不遥远的距离，莫名其妙的思念，然后就是一个变化的发生，是什么在心底生长，是什么在脑海盘旋，是什么，在等待里，慢慢化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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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放下电话的时候，天色已经是昏暗的了，天边的太阳慢慢掉落，在窗外街道上留下一道道长长的影子，晚风开始吹起来，空气也便清凉了些许。
夏至看着手里的电话记录，整整一节课加一个晚饭的时间，他和小满聊了将近八十分钟的时间，才知道煲电话粥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从小时候夏至偶尔就会想，所谓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所谓的爱情到底在哪里？
当父亲死去，母亲死去，继父也跟着出现意外离世之后，他越发的畏惧爱情，这是他自己没有发觉也从未想过要去解决的问题，在成长中留下一个浓墨重彩的阴影笼罩在他心底的最深处。
他害怕爱情，怕自己不够资格拥有，怕拥有便会有失去，怕那些悲剧发生在自己的生命中，那时自己再也不想承受的沉痛，是十几年来看过三个亲人逝世的伤疤。
但是现在，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人群，想了很久，很久。
太阳落下，星辰升起，华灯初上，窗外灯火璀璨。
夏至终于放下手，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抬起头看着天空悬挂的永恒的星辰，如恍然，如醒觉，如宣告一般的，轻轻地，他说：
“我，喜欢小满。”
十二
夏至养伤的时候很少去外面，每天都会准时接到小满的电话有的时候是夏至在说，大多时候是小满一直说个不停，从学校门口到老树的街口，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慢慢变得温馨起来。
夏至有的时候会想，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爱情就出现在这么一个小自己三岁甚至更多的小女生身上，是不是有点太戏剧化了，然后这个感觉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是不是每个人在遇到爱情的时候都和自己一样？
夏至不明白，也不知道别人明白不明白。
之后，就是混混沌沌地这么下去，从来没有想过结果。
手上的石膏和纱布全部拆下来的时候，正好是六月初，小满告诉夏至，还有四天，她就要高考了。
夏至笑着问她想考哪所大学的时候，小满说保密，但是夏至知道，她想考的，是东北大学，心底便是很开心，然后有些许的激动。
但是马上就想到，等小满上大学之后，自己就是大四的学生了，很多准备的事情要开始启动起来，很多正在进行的事情也要开始准备收尾，夏至的打算是不想考研的，因为东大的学生只要毕业之后，在自己那个渴求人才的城市里，到处都能找到待遇还很好的工作，他想要的，只是平淡的生活。
今天，就是高考八号。看着手臂上尚留的伤疤，夏至发呆。
马六在床上开口了：“老夏，你为了柳絮这么拼命，她这个月连看你都没来看一眼，怎么回事儿啊？”
“我怎么知道，再说人家又不是非要来看我不可。”
“这就不对了啊老夏，我和你说，这个女生呢，最重要的是给男生关怀，这样才能追到你知道吗？”林远峰接话道：“你看人家云叶妹妹，整天跟在老杨后边那叫一个贴心。”
“谁说她要追我的？”夏至淡淡道。
“据我的经验... ...”
林远峰还没开始，夏至就打断他了：“你让你的经验省省吧，我可没兴趣听你胡扯的那些东西。”
“什么叫胡扯的？”林远峰急了：“你问问他们俩，是不是这样？我看柳絮就是对你有意思，从大二开始在一个教室上课她就是进门就往你那个老位子看上两眼。”
夏至皱皱眉，这个他是知道的。
杨东回头跟过来：“老夏不是我说你，怎么什么事你都看得挺清楚的，到了自己身上就不行了？”
“嘿嘿，照我看老夏不是不行，是不想承认吧？”马六突然说。
夏至突然心头一突。
从林远峰说女生重要的是给男生关怀开始他就觉得有点别扭，再和云叶妹妹对比一下，才发现小满对于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只有一点的依靠和亲切而已？
一个高中的女生，一个人在外面读书，父母都看不到几次，很容易就对一个很好的人产生这种感觉，那么自己的感觉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甚至自己的感觉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现在马六这句话狠狠击在他心上，自己真的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从接受这份感情开始，自己就一直在逃避，直到现在。
自己是该放弃对于小满的感情，让她自己等待这份心里空空想要找寻填充的感觉消散直至忘记自己，还是坚持着等待她真的爱上自己？
那柳絮那边自己是正面面对她对于自己的感情，还是继续糊弄下去，等到小满走了，她也走了，自己一个人回到家里，隔绝了这段时光的故事，一个人再有另一个开始？
夏至想不通了。
“好了好了，老夏，不知道怎么办自然而然不就行了？人家柳絮又没跟你说非得要有点什么，而且从这个状况看她都没来看过你一次，说不定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呢？”杨东见夏至脸色有点发白，感觉都点不对，连忙宽慰道。
马六和林远峰看着杨东警告的眼神也是耸耸肩不说话了。
杨东见两人都很识趣，马上转换话题道：“诶，今天晚上有个联谊，走了老夏，换换心情。”
“我又不想联谊，为什么找我？”
“靠，你也不想想咱们寝室唱歌拿得出去的也就你一个了，你去给哥儿几个撑个场子还不行吗？”
“好好好，我去还不行吗，可是说在前头，我可不管那些女生，你们自己去伺候。”
杨东笑了，上去把夏至拉起来：“说那么难听干什么？什么叫伺候啊，到时候你就扯开嗓子把你最近憋的火全吼出来就行了。”
于是四个人穿好衣服开始了疯狂和放纵，撸串，啤酒，打打闹闹，压马路，带着几个以前见过几面或者从来没见过的女生在东大四周的大街小巷胡闹。
最后转到了KTV门口，开了几个小时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夏至唱到嗓子生疼，心里才好受一点，放下麦克准备去洗手间一趟，推开门的时候，对面的门也同时打开。
“夏至？！”
夏至抬头：“呃... ...柳絮？”